“我诚然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兄,可阿琰,也断断不会选择谋逆。舅舅,你相信阿琰,就算真走到那一步,车到山前,我也能处理好。”
树叶惊风堕,幽咽呜嚗嚗。一时半会儿间,宇文琰仍想不清楚自己的态度,江怀舸也不再逼迫他,转而提醒敬献殿之人。
“舅舅相信你。可是阿琰,盯着你行踪的人太多,万事小心。”
“这些人……我心中有数。”
“方才在敬献殿中,我曾放出内力,竟探查到若隐若现的第三人气息。阿琰若见着宫里那位,说话要注意些。”
“嗯,我晓得。”
宇文琰应着声,脑中回想起最近一次进宫面圣时,自己那番赤胆忠心的说辞堵得宇文释无话可说,不由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江怀舸的视线,见宇文琰这般轻松,江怀舸更添忧愁。
“阿琰,你怎还笑得出口,眼下虽还没证据,可舅舅是认真同你说的!”
“舅舅放心,您说的,我当真都明白。”
江怀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感慨道,“宫中那位多疑,把你圈在盛京这方寸地,却还不敢卸了你的兵权,放你江湖闲散。”
宇文琰却混不在意,收敛起轻笑,正经对江怀舸说,“哪个皇帝不是如此,战乱已平,河清海晏,便是鸟尽弓藏的时候了。舅舅莫忧,我能理解皇兄做法,也自有能力在盛京立足。”
“哎,倒要你来宽慰舅舅了。”
“何谈宽慰……舅舅忧心我,阿琰知道。”
马蹄轻踏月留痕,二人言谈间,疏林便落在了身后。宇文琰一行返回盛京,绕着护城河放缓了速度朝景王府前进。
明月当头,小雨又停,因而天色虽然渐晚,护城河畔依然聚集了不少人在赏花灯。出行的游人多是以家庭为单位,黄发稚子兴奋地泡在前面,长者与垂髫老人在后方眼含笑意地看着。
恰此时,一个孩童拿着半块月饼冲得急切些,眼看就要绊倒在景王爷的马下!
宇文琰回城见人群拥堵,就对意外情况有所预估,见状忙拽紧缰绳,将马头急转。
可在宇文琰收紧马缰的那一刹,便有一个少年飞身上前,抱着孩童从马蹄底下滚向一旁。孩童恍不知发生了什么,待身上传来后知后觉的疼痛,才哇哇大哭。
“你还哭!哭什么哭,人这么多,爹娘早说了莫要跑!”
“哥、哥哥,我……我的月饼碎了……哇——”
孩童手里的半块月饼掉在地上,现下已碎成渣。少年却不在意劳什子的月饼,一边查看弟弟有无磕伤,一边继续训斥。
“月饼,还管什么月饼!你差点和它一个下场!”
“呜——我、我错了,我不乱跑了……”
“男子汉大丈夫,莫再哭了……你竟还迎着人家的马蹄奔过去!走,过去给贵人说对不起!”
少年是个明事理的,确定了弟弟没有受伤后,就拉着他踉踉跄跄地去给宇文琰道歉。
“老、老爷,对、对不起!”
孩童脸上尚带着泪痕,眼下却挽着哥哥的臂膀,认
真对着宇文琰弯下了腰。宇文琰没有说话,只对不远处驾马车的管家送了一个眼神。
江怀舸见宇文琰不答,面前这个孩子鞠着躬也没有起身,赶忙下马扶起弟弟。
“好孩子,人没事就好。”
几人后头,管家接收到自家王爷的讯息,便从怀里取出个银锭,停下马车走了过来。
“孩子,拿着吧,再去买个新的月饼。”
弟弟摇摇头,只缩在哥哥身侧,没得允许再不敢动作。
“不、不用了,是我弟弟冒失冲撞了贵人,若无事我们先走了……”
少年说完,转身拉起弟弟就要往河畔去看花灯。管家眼尖,瞧见孩童腰间挎着个小口袋,这就将银锭快速一塞,又将食指竖在嘴前朝弟弟挤了挤眼,深藏功与名。
孩童被哥哥拖着前行,看到管家动作惊地瞪大双眼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言语。
宇文琰见此事解决,待江怀舸重新上马,三人便继续穿过人群缓慢前行。
“小时候,皇兄也是这般照拂我的。”
人潮汹涌,阖家团圆,许是被方才两小儿影响,宇文琰忽地开口,终将心底深埋的那缕顾虑吐露出来。
“父皇和母亲没了……我便少了依靠。宫中婢女对我虚与委蛇,我也因此不愿亲近女子。”
“阿琰……”
“宫娥疏于照顾,我甚至食不果腹,但适逢新帝登基,谁又会在意一个没了娘的小皇子?皇兄继位诸事繁杂,可唯独是他,想起自己还有个十七弟。”
儿时宇文释是兄,是母亲逝去后新的依靠;长大宇文释是君,是出征沙场前慎重的叮嘱,是得胜凯旋后程式化的封赏,是功高盖主后隐忍的试探,也是不经意间才会流露的刹那真情。
想到这儿,宇文琰眼神里不禁泛起了波澜,情绪激动。
“如果真是皇兄命唐滁杀了父皇和母亲,对我斩草除根岂不更好?他甚至无需动手,只消同旁人一样留我在那儿……可他缘何又要分神来照拂我?!”
因着儿时经历,宇文琰最不愿怀疑的血亲仇人,就是宇文释。江怀舸理解外甥的感受,默然不语,等待宇文琰慢慢平静。
马蹄和马车钝钝地走,游人一点点变少,景王府大门已在眼前。
“阿琰,还记得你说过的吗?”
“什么?”
“若幕后主使是你皇兄,报仇与窃国,是两码事。”
“嗯。”
“类推过来,报仇与感念他当年的恩情,也是两码事。”
闻言,宇文琰闷声应了个“是”。江怀舸说罢,便从踢雪乌骓背上下来,顺了顺马儿的鬃毛。
“阿琰别怪舅舅多嘴,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现下我们没有证据,更要小心!舅舅这就要走了。”
宇文琰情绪才平稳下来,听到江怀舸辞别,又添一抹感伤。
“我既能找着赵孤,便说明唐滁将他和他娘藏得很好。赵孤母子在江州城附近谋生活,想必也是唐滁故意远离蜀中,以防万一。假设,只是假设——若龙椅上那位知晓赵孤或他娘的存在,必定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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