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结识张小雨以来,楚轻歌见过她热情洋溢、活力四射,见过她乐观开朗、古灵精怪,见过她打抱不平、才思敏捷,却唯独没见过她一脸落寞、将哭未哭的样子。
楚轻歌赶忙放下碗筷,拉过张小雨的双手搁在自己膝盖上,使她面朝着自己。
“演相思苦还演上瘾啦?”
“没有!我难得真情流露一回……”
“明日若雨停了,我就骑马去蓬介山,来回至多一周的光景。回来后,你的伤也好彻底了,不是还要向我学武功?
“对,我们说好了的。”
“嗯,不食言。对了,我还想看这棵海棠树开花的样子呢,等满枝海棠缀满,我早上还要喊你起床练武……”
“哎呀,我不想早起!”
“那你可得好好珍惜能偷懒的这几天了。”
张小雨轻轻点了点头,三言两语被楚轻歌哄回思绪,二人便重新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楚姑娘,我过会儿要去账房瞧上一眼。”
“都这么晚了,还有活要做?”
“嘿嘿,我下午睡死过去,杂活估计积了不少。若我回来晚了,你就先睡,但早上一定唤我起床,我好同你道别!”
“好,我明天等着你送我呢,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晚凉天气好,海棠居渐渐又充满了谈笑声。
二人用罢晚饭,楚轻歌又给张小雨包了一小碟桂花糕,叫她拿去账房,等晚上饿了好垫垫肚子。张小雨应声接过,如往常一样登徒子般朝楚轻歌调戏了两句,便要去账房做事。
饭菜如往常,调笑如往常,来日可期,似乎时光也能一如往常。
张小雨提着桂花糕,美滋滋地出了小院。现下她料想不到,自己并没能向楚轻歌学习武功,而明年海棠花开笑春风时,海棠居中却再无来客观赏。
话分两头,在西北郊皇陵敬献殿内,江怀舸同宇文琰正收拾起白瓷杯盏,就待离去。
江婉柔虽是前朝贵妃,按律却不可挂画像。宇文琰定定望了会母亲的牌位,忽地对江怀舸开口。
“舅舅,从前娘亲不让我喊她‘母妃’,你可知为何?”
“江家逍遥于山水,芸芸于红尘。婉柔与你父皇相恋,虽嫁入天家,却并不愿参与天家的争斗,因而只让你唤以寻常百姓家的称呼。”
“嗯,我想也是。父皇有段日子常来母亲宿处,多嘴的太监还有传言——”
“哼,竟说要改立尚且稚幼的十七皇子为太子……那些风言风语,阿琰记他作甚?”
“母亲听到这些,只同我讲,皇位是太子哥哥的,甚至可以是四皇兄的,但她不一点也不愿我搅和进去。”
江怀舸起初不解,宇文琰为何要在婉柔跟前提起这茬,眼下说到这儿,才恍然明白过来。
自己这外甥,是在拐着弯回答先前那个“你待如何”的问题呢!
既然言已至此,不如就将话说透。
江怀舸释放出内力,仔细探查着敬献殿四周,谁知,竟隐隐约约在附近探查到了除飤官外第三个人的声息!
;“婉柔,你放心,阿琰会好好的。我们明年……再过来看你。”
江怀舸不敢大意,低声念叨完一句,便以目示意宇文琰出去再说。宇文琰会意,待整理好食盒与包袱,再恭恭敬敬朝母亲牌位磕上一个头,就随舅舅走出敬献殿。
一叶惊秋风露清,凉意还从过雨生。
不知何时,细细绵绵的秋雨已停,二人与管家会合后,便辞别皇陵启程回盛京。
天色渐晚,回程的马步较之来时略显迅疾,江怀舸再次放出内力,这次在几人周围,确无其他人的气息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琰无意那个位子,却有不少人要拖你下水。”
“呵……舅舅我懂,大抵是,防着我在淮南的兵力。”
“阿琰,可不止是因着兵权。”
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城郊小道的宁静,江怀舸面色凝重,双眼一凛,语气沉了下来,认真同宇文琰分析。
“淮南军是一个因素,却不是主要因素。中将之姿率精锐之师,也有大概率能打胜仗,可你能平定西北、东南等地叛乱,可不是全靠着你那精锐的淮南军——兵权、将才、军威,阿琰,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威胁!”
林间风起,树影婆娑。宇文琰等风停了,才用略微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
“舅舅,我知道。”
“你那小脑袋瓜,哪里知道这些——”
“三年前泰王叛乱,淮北谷之战中,待我肃清泰王余孽,三军挥师北上仅需半日。军师徐渊公曾递一个条子给我,上书四字,‘军政一体’。”
“竟有这等事!那你——”
“我将条子烧了,念军师年老,只打了五十军棍。”
“……”
江怀舸闻言,嘴唇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当空一轮圆月,流光将小径照的冰清。
“舅舅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不是。”
“儿时,父皇和夫子教我四书五经,父皇母亲仙去,叔父和舅舅教我骑射与兵法。书里教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却独独没有谁教过窃国的勾当。”
宇文琰轻扯了下马缰,直直迎着舅舅的视线。江怀舸只觉宇文琰的眼神一如天上皎洁月光,眸中竟还含着少年意气与一丝骄傲。
“三年前如此,现如今,我的答案也不会变。”
怀疑的种子虽然种下,却没有汲取土壤中的毒液,生出毒树之果。江怀舸对着宇文琰清透的目光,忍不住要道一声“好”。
“阿琰,舅舅没白教你。”
有这般赤胆与热忱,若从文执笔,当为肱股贤臣,若投笔从戎,乃是国之栋梁。
可怕就怕,君臣之间似乎隔了层永难释怀的父母之仇。
“即使你皇兄,雇佣唐滁弑父弑君,牵连了你母亲,你的回答也不会变?”
树叶摇落,徒增悲慨,心与秋清,事事皆凉。
宇文琰目光依旧澄净,待细想片刻,恳切同江怀舸道出自己的想法。
“若真的是皇兄……舅舅,这同谋反窃国也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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