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侯爷曾经看上过她,她嫌侯爷上了年纪不中用,加上那会儿她跟世子爷正稍带首尾,就索性将自己给了世子爷,侯爷再好色,也不能跟儿子抢女人,只得气冲冲的作罢。
她怕侯爷怕得要死,平日里躲在世子爷的后院里,都不敢乱走动的。
只得磕磕巴巴的说道:“燕儿……燕儿愿意为了世子爷,当牛做马,只要……只要留在府里……”
说着,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出来。
祁天顺宽慰她:“哭什么啊,你这么有孝心,该感动的是本世子才对,没道理你先把自己感动了啊。”
又转过头看着刘全道:“听清楚了么,刘管家?别一杆子打死,那些不愿意出府的小娘们,都是对本世子爱得深沉,别亏了人家一片好意,显得咱们没有人情味,回头找些府上洗衣做饭、烧火打杂的脏活累活,不要含蓄,小娘子们心甘情愿的,也能替府上省些开支。”
刘管家点头答道:“听清楚了。”
祁天顺摸着下巴,自信道:“也怪本世子这张祸国殃民的俊脸,长得太帅就是麻烦。”
燕儿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连求情都忘了。
仿佛一夜间,那个跟她床头私语,捏着她的下巴喊小美人,山盟海誓的枕边人,跟变了个人似的。
说好的怜香惜玉呢?说好的浪子多情呢?
刘全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命人拖着她出了院子。
好一会儿,才遥遥的传来燕儿的哭喊声,这次没有娇滴滴,也不再糯叽叽。
杀猪般的狼哭鬼嚎,尖叫着喊道“……我要回家!救命啊!娘!救命啊!”
祁天顺在屋里掏着耳朵,吹了吹小拇指甲上的耳屎。
有些小得意的庆幸道:“得亏爷聪明,把你们几个好的都弄过来当贴身丫鬟了。”说着伸手抓了一个小丫鬟就往怀里抱。
刘全又打帘子回来了,自顾看不见世子爷在干嘛,传侯爷的话道:“世子爷,侯爷交代了,您院子里的所有丫鬟,也得换了。侯爷亲自给您选了好使的来。”
又冷冰冰的道:“走吧,别等侯爷亲自来请。”
那些丫鬟才瞧见燕儿的下场,哪个还敢再吱声,一个个低眉顺眼的鱼贯而出。
留祁天顺在屋子里,拍着床沿,叫苦不迭。
至于后宅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听说了燕儿的下场,谁也不愿意留在侯府洗衣做饭,一个个拿了遣散银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妈。
有些不愿再回以往的烟花之地了,也都自谋了主意,或从良或自营。
祁天顺伤心归伤心,但纵横花场多年,到底是有些道行的。
他虽然自己出不去,但是花银子找了几个画师,在冬游馆茶楼包了雅间。
把过往的美人都画下来,然后送到他的面前,凭画选美人。
一顶香樟雕花软轿在游冬馆对面的果茶铺停下,打轿子里走出一红衣美人,聘聘袅袅,莲步轻移,一张精致的小脸在初阳下熠熠生辉,如同下凡仙人那般,缥缈多姿。
冬游馆里的画师看到了,连忙舍了手里的画,另换新纸,拿起笔来,泼墨精雕。
这等容貌,一定是世子爷口中的精品美人,没跑的了。
美人下了轿子,薄施脂粉、淡扫峨眉的脸上,带着微微怒意,对着茶果铺门口的伙计道:“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又回身吩咐轿夫道:“你们回去吧,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就回,告诉家里午饭别等我,天黑前再来接我。”
说罢,满脸不悦的转身,进了铺子,跟着的四五个丫鬟也都跟了进去,留两个轿夫在原地,不知是等在原地,还是回去的好。
出门的时候老爷专门交代过,让他们盯住小小姐,再报信给他。
如今小小姐去铺子里处理事情,老爷过来也不方便吧?
前面那个有些主意的道:“老和谐胡,要不咱们回去吧,左右这是咱们家的铺子,咱俩下午再来接就成。”
后面那个高瘦的,也点头附和:“老扈,你说的对,咱们回去也好,中午还能打个盹,春困秋乏夏打盹,这几天我总觉得睡不够……”
两个人抬着空轿子,一前一后的往家走,路上还能听到谈话道:“你这不是睡不够,是喝多了酒没醒吧,但凡你能少喝点儿,早就娶上媳妇了……”
茶果铺活计看着怒气冲冲进屋的漂亮姑娘,指名道姓要找她们家掌柜的。
他一心来的活计,试用期还没过呢,一个月就拿半吊的工钱,虽说比别的地方高些,但掌柜的前脚拿了些新到的果子给外室送去,这边就有客人来闹事,还真是点背。
小伙计忙到后面端了份差不多的茶水出来,陪笑道:“姑娘您消消气,我们掌柜的在后面正忙着呢,姑娘您要是有什么问题,跟我说也成。”
漂亮姑娘没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青衣小丫鬟,冷笑一声,道:“你们掌柜的倒是忙得很,东家来了他还有别的事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铺子是他的呢。”
一声巨雷打小伙计脑袋上劈了下来,他今天这哪是点背儿啊,是倒了大霉了!
来人正是郇洇墨,带着碧蕊芷翠她们,出来‘避难’。
自打同意了祁家的婚事,她爹爹气的直跳脚。
卫国公家里的世子爷是个只知道念书的傻小子,贵妃娘娘和卫国公父女两个一商议,这事就把他给瞒了下来。
郇洇墨作为小辈的孩子,自然是没有资格做决定的。
家大人怎么安排,她就怎么的做。
郇家世子不知道内情,三不五时的就拿着刀剑,要去祁家跟那瘸了腿的狗世子拼命,想娶他女儿,得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郇老爷原本就是在女儿的劝说下才同意的,没两天,就被儿子策反了。
带着祁家的彩礼就想上门去退婚。
郇洇墨劝好了一个,那个又跳脚了。
一来二去的,她忙的一个头两个大,将祖父和父亲两个拉到一起,连警告带威胁的教育了一番。
又拿皇贵妃娘娘出来吓唬了他们两个,这才得到了保证,一定不会再做出脑子发热的事情出来。
一来是知道她真的生气了,而来更是惧怕贵妃娘娘的威名,郇家父子俩也还了对策,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换着法子的跟在她后面进行语言劝说。
郇洇墨这几天呆在家里,就跟养了十几箱密封似的,嗡嗡嗡的直闹耳朵。
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来躲躲,没想到,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小伙计站在那里,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圆谎才好,他来的头一天就听说过,道行高的能骗得过老爷,但是谁也别想在小小小姐面前逃过去。
不说事后追责能让你扒皮抽筋,就是那股不怒自威的劲儿,就让人害怕。
实在是不敢编瞎话,索性只能实说了……
郇洇墨又让芷翠跟着去找出了铺子里的账本,拿在手里翻看了一遍,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这茶果铺的掌柜的可真是一心都在女人身上,连账面都没空做的漂亮些,这是糊弄的诚意都没了。
一时怒上心头,郇洇墨拿起手边的杯子,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清响……
后院负责腌制果子的柳娘子听到前面响动,也出来了。
看到来人,忙行礼道:“东家!您来了……”忙叫小伙计给换了上好的茶水,又端了几盘蜜饯。
郇洇墨看到是她,也笑着打招呼:“您最近身子还硬朗?”
柳娘子低着头,拍拍胸脯道:“好着呢,多亏东家赏口饭吃,老婆子天天在这里吃得饱穿的暖,做着舒心的事,这身子骨,还能再干他二十年不成问题!”
郇洇墨笑道:“二十年可不成,我前些日子还在西区芙蓉街那边买了处宅子,等回头你家小石头把你的一身本事都学会了,把宅子给收拾收拾,你还得早早回去歇着,让小石头给你安心养老呢!”
柳娘子听了这话,泪眼婆娑,如果说前半辈子她的命是谢三郎的,那她后半辈都是郇家给的!
年轻的时候,柳娘子的未婚夫谢三战死沙场,柳娘子为亡夫守节,不愿再嫁,一把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脸。
谢三父母早亡,柳家父母势利,嫁不出去的女儿要她何用,就将柳娘子扫地出门。
是郇夫人在雪地里把她捡了回来,救她一命。把她安排在自己陪嫁的茶果铺,跟着老师傅学了一手腌制果子的好手艺。
后来郇夫人没了,茶果铺就给了郇家小小姐,老师傅也没了,腌制果子的手艺就穿到了柳娘子手里。
小石头是柳娘子垃圾堆里捡的,大夏天的苍蝇满天飞,破布包裹着孩子,在太阳底下发出小猫崽子一样的叫声,脸上有一块拳头大的黑记。
柳娘子看不过,就把他抱了回来,养在身边。
后来郇洇墨看她喜欢那孩子的紧,索性让小石头跟在她身边学手艺,黑记什么的不打紧,有了手艺,日后长大了才不至于饿死。
如今连她养老的事,小小姐都给考虑了。郇家对她的恩情,她拼了命也还不完的。
小石头见师父久久没回来,也出来观瞧。
看到了郇洇墨,满是激动的打招呼:“小小姐,您来了?我前几天跟师父学会了做蜜和谐汁黄桃,我给您拿些尝尝。”
郇洇墨拦住他道:“小石头先别急,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