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七娘呆呆地仰着脸看她,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钟迟迟笑了笑,道:“回去吧!别给家里丢人了!”
说罢,就要起身。
元七娘反射性地拉住她的衣角,在她回头看过来时,哑声道:“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我已经替你说过好话了啊!”钟迟迟无奈道,“李长暮还差点为此跟我翻脸呢!”
她叹了一声,感慨道:“你瞧,这人呐!被感情冲昏头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的,你欺负了他的心头好,李长暮怎么都看你不顺眼,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元七娘眼中再次漫起泪雾,喃喃地说:“他为什么不要我……”
她双目无神地挪向王府大门,突然,歇斯底里大喊:“李长暮!你为什么不要我!”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声嘶喊在耳边炸响,仿佛将她灵魂都炸了出来。
视线骤然恍惚。
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将少年眉眼间的神采冲刷得遍寻不见。
“阿钟,你为什么要走?”嗓音嘶哑,倔强顽强。
“阿钟,你不要走……”低声呜咽,茫然无助。
她没有多看他一眼,便钻入杨月眠的斗篷中,被带着远去……
“为什么要你?”她笑了一声,涣散的目光渐渐聚起,看向痛哭不能自已的少女,“别说你只是淋个雨,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又摇头叹息:“好端端的,非要送上门来让人糟践……”
说完这句,自觉没什么好说了,便站起了身。
“明天……明天我就及笄了……”堪堪迈出一步,身后响起少女破碎的抽泣声,“我一直想着、一直想嫁给他……想了三年……”
“三年……他要娶别人了……”
喜欢一个人坚持了三年是什么感觉,钟迟迟想不出来。
只是这么一想,就有些心软。
钟迟迟转过身,随手拔下发上玉簪,递给她:“这个送你,权当及笄礼了——”顿了顿,“以后别这么作贱自己了!”
元七娘怔怔地接过玉簪,总算停止了哭泣。
钟迟迟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这玉簪还是李长暮亲手做的呢!你拿着留个纪念吧!”
话音刚落,元七娘突然尖喊一声:“我不要!”抬臂,将玉簪狠狠砸了出去。
钟迟迟足尖一点,身形急掠,总算将玉簪捞在了手里。
落地时,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长暮。
“你怎么出来了?”钟迟迟问了一声,见他的目光落在玉簪上,便若无其事地将玉簪往袖笼里一塞,双手扶伞,盈盈一笑。
雨声太大,加上巷子里有马车靠近,她一时没留意到李长暮出来。
李长暮撑着伞,缓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淡淡地往她身后一扫,收回时在她脚上停顿了一下,道:“不是说不会淋湿吗?”
“是啊……不小心嘛!”钟迟迟漫不经心地答着,回头看了一眼。
驶近的马车上已经下来了两名少年,焦灼而心痛地跑向元七娘,而那少女仍旧一无所知地痴痴凝望着心仪的男子。
“进去吧!”李长暮说着,拉起她的手往里走,没有再留半个眼神给元七娘。
钟迟迟任由他拉着进了王府,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后,便挣脱了他的手,笑道:“我们江陵郡王可真是无情呐!瞧把人家小娘子伤心得!”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道:“我送你的簪子,原来是可以随随便便转送他人的……”
……
热汤沐浴后,换上干净衣衫,钟迟迟神清气爽地走出厢房,意外地发现李长暮正坐在廊下看雨。
“今天难得在府里,怎么不多陪陪贺娘子?”钟迟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他走去。
他起身接过棉巾,将她按在椅子上,动作轻柔地为她擦着湿发,道:“好几日没同你碰上了。”
这些日子,白天钟迟迟在王府,李长暮在宫里,夜里就调换一下,确实很久没有碰上了。
钟迟迟手里还摩挲着发簪,犹豫了好一会儿,道:“其实你送我的发簪……”
“弄丢了?”李长暮接下了她的话。
钟迟迟心虚地笑了笑。
李长暮一共为她做过三支簪子,从及笄开始,每年一支,她现在手里这支是今年做的,另外两支早就找不到了。
她能随身带着的,大多是杨月眠为她备下的,如软剑、衣带。
“簪子这种东西太容易弄丢了!”钟迟迟认真地说,“李长夜也给了我好多首饰,留在宫里的还好,只要让我带出来,也一样随手一放就不知道忘哪儿了!要不我也把这支簪子好好放暖花庭吧?免得又带出去弄丢了!”
又要送她簪子,又要她随身带着,还要好好保存,这可就太为难她了……
好在李长暮也没有对她要求这么高:“别又送人就行!”
钟迟迟连声应下。
看她听话,李长暮语气缓和了一些,温声道:“既然沐浴更衣了,就不要再出去了,这雨也不知几时能停——”
“戌时吧!”钟迟迟道,昨晚她看过天象了。
李长暮动作一顿,道:“戌时有些晚了,今晚就别出去了。”
钟迟迟“嗯”了一声,没有逆他的意。
李长暮又不会一直盯着她,到时候她偷偷溜出去就好了。
她能感觉得出李长暮不喜欢她进宫,但她自己喜欢就够了,这几天的作息她挺满意的,每晚都睡得很好,巫术也进益良多。
最最重要的是,和李长夜一起睡,就不会做预知梦!
那预知梦太过逼真,每回都要体验一下沉潭,有时候甚至还要在水底待上好几年,虽然不是真的,可也不好受。
光冲着这点,她就恨不得赖着李长夜不放了。
何况那厮还挺有自制力的……
李长暮只当她真的听话了,脸上便多了许多笑容,连未婚妻也不管了,陪着她用了晚膳,又闲聊许久,直到宫里派来了人。
“奉陛下旨意,召钟娘子进宫!”
钟迟迟正要起身,被李长暮按了回去。
“陛下所召何事?”李长暮问道。
来使话还没说完,钟迟迟就冲了出去,迅如急电,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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