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钟迟迟听到乔渔的话时,一点也不意外。
她点了点头,问道:“你师父昨晚是不是留你在他那儿睡了?”
乔渔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钟迟迟呵呵一笑。
乔渔不明所以地跟着笑了笑,道:“师父要交代我南宫山庄的事,交代得晚了,就让我留下睡了。”
钟迟迟又是呵呵一笑。
只怕不仅是留下睡,说不好乔掌门愁得一整晚都盯着乔渔没睡,深怕一闭眼就被她掳走他的小徒儿呢!
乔渔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端详了她两眼,柔声道:“迟迟,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又做恶梦了吗?”
钟迟迟神色一淡,道:“没有!”
离开长安后,她又恢复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今天是料到乔渔会一早来找她,才没有睡下。
乔渔也猜到了:“你是不是还没睡下?那你快睡吧!我就是来跟你道个别,我走之后,已经拜托了小师妹照顾你。”
钟迟迟睨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卧房,一眨眼又出来了,手里拎了包袱,道:“我和你一道走!”
乔渔愣了愣,问道:“你也去南宫山庄?”
“不,我去澧州大庸!”钟迟迟抿唇一笑,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高兴地说:“真好!又可以和乔乔一起了!”
乔渔见她笑得开心,也嘿嘿笑了起来。
不经意地一转头,正看到小师妹乔灵儿站在门外,震惊地看着他和钟迟迟。
见他回头,乔灵儿一跺脚,跑了。
乔渔一愣,忙叫喊着她的名字追了出去。
钟迟迟捡起被乔渔遗落在地的包袱,拍了拍灰尘,不由地失笑摇头。
长安有人精一样的薛瑶惦记他,有天赋异禀的阎青仰慕他,他却只喜欢那个不把他放心上的小师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希望他的小师妹懂得珍惜,别等到他心灰意冷了才知道难过……
……
三日后,澧州,大庸县。
三千奇峰竞秀,八百溪流蜿蜒。
自去年三月离开,至今已有一年半多,还没到庸山地界,钟迟迟便生出了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
激动,仿佛还有点怯意。
乔渔满怀心事地问道:“迟迟,你在大庸的事麻烦吗?要很久吗?”
钟迟迟瞥了他一眼,眉宇间染上忧愁,叹了一声,道:“也不是很麻烦……乔乔,你要是顾不上我,就先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咳咳!”欧阳徐虚握成拳,挡着轻咳。
“实在不行,还有欧阳先生……虽然千灯阁要价贵了点……实在还不起,我就以身相许——”
“咳咳咳……”欧阳徐这次是真咳了。
乔渔满脸尴尬:“迟迟,我——”
“没事的乔乔——”她善解人意地说,“你尽管去吧,不用管我死活!”
乔渔:……
眼见乔渔挫败地垮了肩,再不提要走的事,钟迟迟得意地勾了勾唇。
那乔老头真是小人之心,对付乔渔,她还需要用强的?
只要乔渔离开了师门,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脱不开身,哪怕庸山和南宫山庄是两个方向,乔渔还不是被她哄过来了?
欧阳徐止住咳嗽,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阿钟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庸山是一大片山,足有上百座山峰,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钟迟迟领他们走的这条路,似乎和庸山是背道而驰的。
他既然问了,钟迟迟便勒马停下,手一指,道:“这条路过去就是大庸县城了,你们去县城等我,我回去拿点东西就出来!”
欧阳徐和乔渔都愣住了。
钟迟迟睨了他们一眼,道:“庸山是什么地方,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乔渔委屈:“那你要我来做什么?”
“等我出来再说!”钟迟迟随意摆了摆手,便丢下他们俩朝庸山跑去。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这两人进山。
那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她在那里长大,在那里读书习武,在那里修炼巫术,也在那里背叛了将她抚养成人的杨月眠。
那是唯一一处可以被她称作家的地方。
那是一个只有她和杨月眠能进去的地方。
庸山一带,峰林屏列,直插云霄,若有人想进去一探究竟,十有八九会迷路,因为围绕着这一百多座山峰,杨月眠布下了两个大阵法。
一是金钟阵,掩盖他们在山峡中修炼巫术的动静;
一是迷石阵,将庸山内的金鞭谷圈作他们的家。
杨月眠的阵术高深精妙,再加上有大大小小不少法器助力,这两个阵法一直很稳固,至少钟迟迟所知的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外人误入过。
但这次她回来,却觉得阵法明显有些松动,也不知是不是这里太久没人,布阵的道具被什么小东西挖出来了。
穿过迷石阵后,眼前豁然开朗,溪绕幽谷,秋染层林,满目风光如画。
但围绕着她一圈,方圆数十步内,静寂无声。
钟迟迟好笑地拍了拍阿白的脑袋,双手拢在唇角,运气高喊:“阿金——”
清越的声音在山谷间如松涛般蔓延远去。
她竖耳细听,山谷间“嘎嘎”声回响着渐近。
她听着听着,突然笑容一盛,张开双臂,一道金色闪电急扑入怀。
她蓦然收手,将一只金色皮毛的小松鼠抓在手上,举到眼前,微眯的杏眸与小东西乌黑灵动的圆眼对上,不由得又添几分欢悦。
钟迟迟拿额头碰了碰它的脑袋,又摸了摸它的小肚子,笑道:“哎呀,好久不见了,阿金生宝宝没?”
小松鼠对着她嘎嘎嘎地叫个不停,钟迟迟便只含笑听着。
杨月眠是不允许她养小动物的,也不许她同动物太过亲昵。
但是阿金是个例外。
她与动物沟通,必须借助灵知符,惟有阿金,不需要任何辅助就能直接沟通,犹如心有灵犀一般。
杨月眠也说不出缘由,因此不反对她和阿金玩耍。
去年她离开庸山的时候,原本也想带走阿金,可惜阿金当时跟另外一只松鼠好上了,不肯跟她走——不过半年前已经闹翻了……
“那就不要它了!”钟迟迟毫不犹豫地挑拨离间,“雄鼠而已,哪里没有?这次跟我出山吧!外面有的是松鼠!”
阿金又叫了几声。
钟迟迟“噗嗤”笑道:“不就喂你吃几颗松果吗?没它喂你自己不会吃?你看我!没有李——”
话音戛然而止。
她脸上笑容凝固一瞬,又继续散开,声音却低了下来:“乔渔和欧阳徐也会提醒我吃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冬眠?冬眠的时候我抱着你好了……哼,嫌我冷!我也嫌自己冷……”
“其实冬天来了,我也有点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