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也不知晓。”
老太妃歉然一笑,慈声解释,“是受故人之托,才将她秘密留在此处。无论能不能医好她,都希望你能替本宫保住这个秘密,可以吗?”
她浑浊的双眼凝望着沈栖棠,连眼角的皱纹都和善可亲。
沈栖棠迟疑半晌,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这事对她而言,不算为难。
只是在宫中住着,毕竟不大自在。
柳太后听闻了风声,几次派人来试探,好在有两位老人家打点应付,沈栖棠才没与她对上。
一晃眼,便是八月初。
那姑娘的性命是无虞了,可行动还很勉强,烧毁的皮肤蜕了一半,浑身上下都留着疤,乍看十分狰狞。
她的嗓子被浓烟熏哑,连开口呵气都觉得疼痛难忍,连最简单的声调都发不出。
半个月来,小楼里都只听得见沈栖棠一人絮絮叨叨,偶尔说些从江湖中听来的轶事。小姑娘对她不再心怀戒备,但沈栖棠并不敢提起与她身世有关的话题,所以仍然一无所知。
只知老太妃整日里唤她“百岁”,和廊下那只叫“长生”的鹦鹉一样,都是随口喊成习惯的名字。
八月十五,中秋。
宫中设下晚宴。
傍晚沈栖棠给百岁喂了药,便被两位老人家叫走。
今日柳太后到得晚些,沈栖棠不想见她,更何况近来枯荣的毒素隐隐又有发作的趋势,连一向信手拈来的诸多药草都渐渐将她弄得头昏脑涨,后宫女眷们之间的争奇斗艳,她更没兴致听,于是索性寻了个借口离席,走清冷无人的小径回锦鸾宫。
谁知半路,恰好遇上从前殿男客席间出来透气的神子澈。
她倒是忘了,中秋宴,国师一向在受邀之列。
浓云拨散。
一轮圆月压得很低,乍一见,似乎就只在凉亭之上。
上次千灯宴,男客与女客也是分席而坐,宴散后见他时,他已换了常穿的衣衫。
倒是难得见他冠袍带履盛装的模样。
紫红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素来精致却清冷的桃花眼居然也弃了月色,染上几分秾艳花色,与平日里的儒雅沉闷比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沈栖棠突然有些心动。
她低咳了一声,打破繁盛草木间的沉寂,“你在这里做什么?”
“席间酒意太浓,出来透气。”
神子澈淡然说着,炽热的视线却与语调截然不同,只管缠着眼前这张朝思暮念多时的脸,片刻都不肯移开,“近来,可好?”
少女怔了怔,不由得轻笑,“也就只是几日没见,至于说这话?”
他哑声,“七月初九早上来的,如今八月十五都已入夜,哪里是才过了几日?”
“……这不是你骗我来的嘛,还管我在这里住多久?”沈栖棠小声嘀咕,“分明是让我治病来了,还骗我只是陪老太太养生打牌九,你可别说不知情。”
“嗯。”
他颔首,什么都默认了,却又什么都没交代,英挺锋利的剑眉略微拧着,欲言又止。
沈栖棠叹气,“如果一时说不清,不说也行。”
“你就不担心我故意支开你,是另有所图?”神子澈有些讶异。
这兔崽子何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
少女柳眉一挑,漫不经心,“所图为何?”
“我……”
“随你说不说,反正我不急。”沈栖棠还是笑吟吟的,轻轻抚平他眉心,“总之,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