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一个小乞丐盯着沈栖棠的黑衣人来历成谜,现如今想要掌握她动向的人似乎特别多,有些在明,有些在暗。
“但无论是谁,大清早穿夜行衣蒙脸出门,属实有些……蠢。”
官署里,沈栖棠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神子澈桌案上的笔挂,令笔杆碰撞敲击出不同的声响,仍旧恹恹的。
这王都之内看似风平浪静,一如既往。
可繁盛假相下的暗流,却越来越令人觉得无趣。
和在野渡坐诊时,那些几天都等不来一个病人的日子一样无趣。
神子澈垂眸凝视着手中公文,并不看她,只是笑,“长梦的解药,已经做出来了么?”
“没,交给更合适的人去做了。”
“更合适?”
“不会让梁王府那小纨绔死的,别的就不敢保证了。”谁知道最后做出来的解药,是什么样子的。
沈栖棠幽幽地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你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么。”
神子澈一怔,轻笑,“何以见得我一定知道?”
“若不知道,就算表面上无动于衷,背后也一定会派人去追查,以印证猜想。不追查,就是知道。”她挑眉,别扭地小声威胁,“越是隐瞒,就越容易被怀疑哦。再多信任都有耗空的一日,更何况是我这种人。”
“那,你可以自己去查。”男人抿唇,叮嘱,“但申时末刻之前,必须回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兵行险着,遇到意外立刻回来,我会让人跟着你,不准甩开他们。”
“……”这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探险游戏么?
“就这些,若不愿意,就继续维持原状。”
沈栖棠像打蔫儿的花花草草似的,良久,才倔强地咕哝着,“所以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么?你刚才也没说不行!”
“可以,只要你不在乎回家后会发生什么。”
“我就想想。”
他身边的暗卫一个两个都像游魂似的,神出鬼没,连他们躲在哪个角落里都未必能知道,这么危险的主意,还是算了吧。
少女叹气,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灼炎不禁有些忧心忡忡,“侯爷,真让姑娘查?可是您不是说……”
“不碍事的。”神子澈淡淡一笑,“再这么去,只怕会闷出心病来。姑且给她找点事做,让人盯紧些,万一遇上不可控的事,就把人带回来。”
灼炎不由自主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听着怎么像有意放小孩子上街嬉闹的意思?
可问题是,这都不是什么小事啊!
……
若要印证心中所想,总要先捋出个着眼之处。
沈栖棠在街边找了个凉茶摊,蘸着茶水不断在桌面上划着乱七八糟的痕迹,身后马车来来往往,其中一辆停下了,她也没注意。
直到有人坐在了她的对面,老板娘来问他要点什么。
她一抬头,沉静清俊的小公子正放轻声音同老板娘说话,对上她的视线,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姑姑。”
沈栖棠愣了愣,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沈云苓?”
“是啊。”
少年笑吟吟的,与先前看见的颓唐模样大相径庭。书卷气很浓,知书识礼,却又没多少酸儒的架势,几分不经意流露的矜骄,正合出身。
沈栖棠端详着他,目光异常“和蔼”。
她辈分虽高,可真自觉按辈分开口的小辈人却少有。
这么乖觉,替他治腿一点都不亏!
她清了清嗓子,维持着长辈风范,关怀,“已经能走了?”
“嗯。虽然走不快,但已经不会有人认为我是个瘸子啦。”沈云苓略有几分细微的雀跃,眸中荡漾的温金色碎光也凝着笑意,“甚至还有长辈因此夸我沉稳了不少,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道谢的话,几个月前就已说过无数次。
沈栖棠静静地听他讲着,那不徐不疾的嗓音颇有些经风霜而愈发坚韧的意思,令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但她垂眸时,看见木桌板上未干涸的水渍隐约凑成“书楼”二字,舒展的眉心又下意识蹙起。
这是她方才写下的线索,也是最令她觉得可疑的地方。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面前的少年人,有些迟疑。
“怎么了吗?”沈云苓不解地问。
“你……”沈栖棠斟酌着,道,“从前去过城外的书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