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不可终日也无用。
无措的状态只维持了片刻,门外灼炎称柳赴霄来见,沈栖棠便换了一副嘴脸,气定神闲地赖在桌边翻书,时不时还提笔画上些乱七八糟的图案,都是缩小了的鬼脸。
恨屋及乌,就算勉强谈得上是生死之交,这柳家人也还是可气。
柳赴霄匆匆进门,抱拳一礼,似乎有些着急,“冒昧打扰国师,想借沈姑娘一用。”
神子澈蹙眉,“不知柳大人找她何事?”
“说来此案也与侯府有关。前阵子被上邪门那帮人送来侯府的那双手的主人,竟是我家中小妹……”
他的心思多半时候都不在脸上,沈栖棠诧异之余,打量着他的神情,无论是愤慨还是悲恸,都分毫未见,便又默默在心中给柳家人添了个冷漠无情的标签。
不过说起来,柳家这一辈女儿并不多,一个早年间就夭折了,剩下的那个……
“柳小姐?她怎会——”
神子澈果然有些讶异。
两年前,正是那位姑娘被狗皇帝赐了婚,要嫁给神子澈。
沈栖棠也正利用了他二人的婚事,反将了皇帝一军。
现如今,她还活着,那姑娘却死了?
她有些迟疑,开口,“我听说她半年前嫁了个称心如意的夫家,就算突然横死,也该早早通知娘家,怎会被丢弃在乱葬岗,以致你们今日才知晓?”
“的确如此,可是半个月前,妹妹和妹夫说要去洛城赏晚春花色,此后便再没回来,昨日我因有公务前去六扇门,正好撞见她的遗骸……”
柳赴霄朝服下,双拳骤然握紧,青筋乍现,脸上却仍然没有多余的神情,仿佛只是在谈论着一件与他无关的案件。
沈栖棠心念微动。
“我已去乱葬岗找过,并未见到妹夫的尸骨,还有随行的六名护卫与一双丫鬟,也都不见踪影。快马去洛城的家仆回禀也称他们似乎从未去过那里……”
“可这种事,你就算找我也没用。我见过那双手,只是寻常砒霜,过量致死。”沈栖棠淡色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垂眸,“我连新丧之人都医不活,更何况你妹妹已经亡故多时,遗骸也早已残破不全,我并非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救不了她的。”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可是如果就此弃她于不顾,我心难安。”柳赴霄似乎有些难于启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人是上邪门那帮人先发现的,有些线索,恐怕只有他们知道……”
“柳大人!”神子澈猜到了他的意图,沉声打断,“上邪门并非善类,即便知道什么,也未必会坦诚相告。与虎谋皮,会有什么下场你应当很清楚,又何必如此?”
“六扇门追查线索到这一步就断了,如果不能找到那些人问清楚,这案子的真相或许就此沉没!妹夫与那帮家仆生死未卜,我不可能不管!”
柳赴霄说着,向少女所在的位置屈膝,跪倒,“上邪门对沈姑娘似乎颇为执着,若你能出面,或许就能引出他们。后面的事,柳某一力承担,绝不会让姑娘受到半分损伤。”
他横斜英挺的眉宇紧皱着,半晌,沉声补充了一句,“求你,信我一次。”
沈栖棠,“……”
上邪门本来也不至于要她的命。
她垂落视线,手一颤,医书不慎被翻到了序言,入眼第一行,便是悬壶救人,扶危济困,大公无私。
其实不谈这些,她心里也是有愧的。
那位柳姑娘,生前被她阻拦了婚事,死后还因她而死无全尸,甚至还被她咬了一口……
只是,即便过意不去,她也不想答应。
如果真的要她出面做些什么,寻常小忙也就罢了,但上一次秦寄风现身,朝廷便一直派人在城中搜捕他们的下落,如今都仍未撤去。
何况柳赴霄还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之一,搜捕上邪门的事,他一样有份。
若他假意请她帮忙,实际上却是为了替皇帝抓人,那岂不就是设了个圈套等她钻?
上邪门的人会不会有危险还两说,至少沈家便是首当其冲第一个受害的。
沈柳两姓门户就不合,这节骨眼儿上,她可不想为了仇家的外甥女而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