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弄堂里一座充满霉味的废弃小院,边边角角都挂满了蛛丝。
大门之内,荒草疯长。
“来这里做什么,这么荒僻,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都没人知道我们在哪儿……”阿怜压低了说话声,有些害怕地边走边张望着,生怕从哪个角落里就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
沈栖棠没答,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姜不苦!出来!”
“你说那个厨娘在这里?不会吧,这里都多少年没人烟了?”阿怜吓得直打寒噤,越是紧张,嘴就越是停不下来。
直到正前方那扇残破的门突然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美目流转,苦笑,“你不是病了么,怎么还大老远的找到这破地方来?”
沈栖棠拧眉,“少废话,那双手的主人,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都说了让你别管,我还能害你不成?!”姜不苦急了,“何况你问我干什么,你怀疑是我杀了人,还故意弄到了侯府里?我脑子进水都干不出这种蠢事!”
“柳太后也干不出这种事,她儿子的命还捏在我手里,真把我吓住了,她儿子毒发身亡,谁保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沈栖棠眼神微冷,“知道‘手’对我的含义的人本来就不多,今天送来的那只手,连筋都被斩断了,切口齐整利落,不是你,还能有谁?”
仵作的刀是与众不同的,而姜不苦的刀,更是万中无一。
“今天?”姜不苦一怔,越发不安。
少女望着她,视线犹如一张罗网,一步步将她逼退,“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但一定与你有关。这里是你从前的住处,轻易不会带人来。屋里是谁?”
姜不苦心一横,右掌一转,亮出两把形状迥异的短刀,发狠,“我的事你少管,病了就快回去躺着,别他娘的一碰到自己人的事就犯糊涂!快滚!”
“分明是你自己一步步引我来的,又不想让我来,你到底要做什么!”沈栖棠拉着阿怜退上石阶,一抬眼,却见屋顶正坐着一个紫衣男人,手中悠悠摇着机关扇。
天色阴沉,他背着光,令人看不清神色。
沈栖棠一惊,“秦寄风?!”
“原来小神医还没忘记我啊,荣幸之至。”
男人慵懒妖佻的嗓音才落,他便跃下,机关扇一竖,漫不经心便挡住了姜不苦手中的剔骨刀,看的却仍是沈栖棠,“是我要引你来的,毕竟早就料到你要住进侯府,若不采取些手段,怎么见你呢?”
沈栖棠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想将阿怜推出门外逃走,可门外早已经围了几个上邪门打扮的弟子,虎视眈眈。
秦寄风又道,“谁能想到,从前那么多心眼儿的小神医,遇到朋友的事就这么天真。她昨晚不都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么,还来啊?”
“谁能想到你们会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我?”沈栖棠呛了风,忍着咳嗽,面无表情,“你们用什么威胁她的?”
“自然是她的情郎。就在屋里呢,读书人身子单薄,中了毒命不久矣了。你若想替你这厨娘姐姐分忧,就快进去解了他的毒。”
上邪门大动干戈,所图皆是《百毒经卷》。
“什么毒?”
“‘暮江吟’,按原有的方子配的,什么都没添。”秦寄风一合机关扇,饶有兴趣,“我还和右护法打赌呢,说你这姐姐究竟知不知道你看过毒经。没想到她居然以为你只会些医术,害我白输了五十两。”
“……”活该。
少女垂眸,“那,两只断手又是谁的?”
“不知道,乱葬岗上随便捡的,兴许是哪户人家被毒死的丫鬟。”秦寄风笑,“上次说我丧心病狂,如何,这回我总够温和了吧?”
沈栖棠沉默了片刻。
“姑娘!”阿怜惊呼一声。
沈栖棠跪倒在地,惨白如纸的脸顿时因为作呕而变得通红,连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她吐出来似的,奈何胃里空空,反倒是咳嗽得撕心裂肺的,很快脱力晕了过去。
秦寄风愣住,“她真病了?”
阿怜见他们似乎都认识,又没动过手,便壮了胆子,不仅不怂了,还气急冲冲指着秦寄风就骂,“姑娘昨日就病了,早上还发着烧!中午更是连药都没喝,你还吓唬她!”
“我吓唬她什么了?”
“昨日那截手指就包在馒头里,她咬了一口才发现的!有本事你自己尝尝去啊!”
“……”
秦寄风回头望了一眼姜不苦。
女人脊背一凉,不明所以地小声解释,“我也不知道她会饿到吃那玩意儿,还刚好拿到了那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