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子滔滔不绝地说着,“据说那丝线,是用处子的心尖血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染成的,穿在身上,就能与心慕之人终成眷属,执手偕老!”
“心尖血?!”那青年打了个哆嗦,面有菜色,“人血啊?剜心取血,还能活吗?”
姑娘翻了个白眼儿,“用死人的血浸出来的绣线,谁敢往身上穿?那是绣娘的血,人家心灵手巧,长得也漂亮,品行还端正,活得好好的!”
另一人也附和,“不过绣线的颜色确实很特别,总之好看就行了,管它是什么呢!”
沈栖棠正听着,队伍已经排到了头。
她忖了忖,笑,“四色各要一匹,多谢。”
“这位姐姐……”
布庄的伙计正要答话,只听身旁一个温柔的声音怯怯地道,“红锦只剩下一匹了,我真的很需要它,姐姐可否高抬贵手,让给我?”
沈栖棠听着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回头一看,确实是个熟人。
陆絮儿双眸湿红,眉尖若蹙,似有说不尽的委屈。
自从回风城那晚之后,陆絮儿就被单独送回了王都,算来是该比她们还早到许多。
她看起来,比之前趾高气扬的大小姐模样拘谨了不少。
后排有人帮腔,“让给她吧,只是一匹布而已,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都哭了,多可怜!”
反正自己也得不到了,怂恿别人让,他们自己也不吃亏。
沈栖棠挑眉,“若很需要,早些来排队岂不是更好?自己来迟了,哭有什么用?”
“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当真是丑人多作怪!”
“人家美人就算穿块破布都比她漂亮,比她招人喜欢!她当然得死咬着这红锦不放了,否则,岂不是哪儿都被比下去了?”
本来还只是嘲讽,没一会儿工夫,倒成声讨了。
陆絮儿哭得更凶了。
她哽咽着,倔强抹泪,“各位不要怪这位姐姐了,是我来迟了一步……”
沈栖棠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开口就被阿怜捂住了嘴。
小姑娘眼皮子一耷拉,转眼就红得彻底,大颗泪珠啪嗒就掉,“你何止是来迟一步,你分明连队都没排!我们也不是非要买这匹红锦,可若是你哭了就能轻易买到布,后面的这些人又凭什么等这么久?”
她原先被挡住了,往前走了两步才被人看见,虽衣着并不华贵,但胜在相貌单纯可爱,一看就没有坏心眼儿。
回风城第一风月场老板娘的女儿,论长相怎么可能被这清汤寡水的小葱拌豆腐比下去?
后头众人的嘲讽声顿时小了。
果然,看脸。
沈栖棠颇为沧桑地低叹一声,示意那伙计继续。
“姐姐,我……”
“谁是你姐姐了?”阿怜眼泪未干,气鼓鼓的,越发像只小河豚,“看着也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一匹锦,竟连颜面都不要了,到处认亲呢!”
“我只是想买锦,没有别的意思……”陆絮儿声音细如蚊呐,楚楚可怜。
“想买锦就去排队啊,这么多人难道都是来看戏的吗!”
小美人高傲地仰着头,明明蛮横,但就算是得理不饶人,不也是她占理么?
众人眼见那陆絮儿越走越靠近队伍了,不禁警觉起来,“就是啊!这怎么还排上队了?现如今插队也讲究这‘打秋风’的路数了吗!”
众人的口舌不留情,陆絮儿两颊暴红,捂着脸往外跑,还落了几句数落,“林子大了,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长得好看,却装模作样的,心机深沉,这叫什么?”
“……”
沈栖棠无心听她们说了些什么,取了锦便往外走。
陆絮儿站在街对面,正和马车里的什么人说话。
那车里一个少女打帘,深深望了一眼她们,翻了个白眼儿就命仆从驾车走了,只留下陆絮儿一人站着,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阿怜打了个寒噤,“她们该不会还不死心,打算找我们寻仇吧?”
沈栖棠一哂,没答。
寻仇啊?
下次换一张面具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