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
气氛冷凝,偌大的正厅鸦雀无声。
奉茶的婢女战战兢兢,见主座上老者抬手示意她们,低着头忙不迭地出去,连礼数都险些忘了。
桌案上躺着一本被翻开的账簿,上面随意一个数字都够普通人家吃喝无忧地过一辈子。
柳国公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抬眸望向面前神情严肃的儿子,不动声色,“这是何物?”
“南街布庄的账本,是在您的书房里找到的,还请父亲给孩儿一个解释。”
“你何时也对家里的生意感兴趣了?从前认真地对你说这些,你都不肯听。”柳国公云淡风轻地笑了两声,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在官衙里待久了,回家也沾了这一身臭脾气。我是你堂下的犯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柳赴霄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紧紧对上老者的视线,仿佛能望进他心底,洞察他所有的念头似的,“父亲何必装作不知?孩儿既然拿了这个来找您,自然是都已经知道了。”
老者花白的眉尾一扬,不紧不慢,“哦?来说说,你都知道什么了?”
“布庄中的莲花符纹锦缎为何由人血染成的丝线织就?那些血为何都来自于服食了砒霜毒发的姑娘?连夜出城弃尸荒野的家仆受何人指使?”他接连问着,声音突然哽住了,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嗓音都发颤,“还有小妹,为何惨死,为何我一无所知?!”
他气势汹汹,连年摸爬滚打积累而成的威势不容小觑,就连柳国公都一时被他镇住。
片刻,老者皱眉,二指缓缓捻过胡须,神色紧跟着变得冷厉,“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你在质问我?”
柳赴霄闭了闭双眼,深呼吸平复着难以冷静的情绪,“是。府中护院向来忠心耿耿,除了父亲您的命令,他们谁的话都不会听。这么大的事,若背后没有您的示意,他们不敢。”
他将那账簿翻到了另一页,上面的字迹遒劲而厚重,“这是您的字迹,这一部分的账,是您亲自记的,这您也要说不知情吗?”
“……”
“您大可以将这些事尽数推给家仆,但是您自己信么?小妹向来将您视作最敬重的人,您告诉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灌下砒霜,死后连一座薄冢都没有?!”
“她是自己服毒自尽的,与我有什么相干?!”盛怒之下,柳国公有些口不择言,话脱了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后悔不已,却已经来不及了。
柳赴霄一怔,喃喃,“自尽?”
“你不知道么?她自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却是个放浪成性的花花公子,长辈跟前装得巧,背地里却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夜不归宿。”
柳国公冷笑着,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她忍了半年,劝过骂过却都无济于事,所以半个月前,终于借着去洛城赏花的缘故,将他骗出王都,在茶点中下了毒,将他与一众家仆尽数毒杀。”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柳国公冷冷地望着他,“可还不止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