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是不是和山贼也有勾结?!”宋忠大概是也参与进了打斗,原本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都落下两缕,飘在额前狼狈至极。
“什么山贼,谁是山贼?”我冷冷答道。
“别给本官装了!你跟朱颜血同一间牢房不说,就是被捕也是大大的脱不掉关系!”宋忠有些气急败坏。
“大人真会说笑,你的人莫名其妙把我拿回来这就不算了,拿我们的时候明明是见到你口中的山贼把我们一打尽了,我还以为大人要为民除害,是来解救小女子的,谁知道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倒把我们也当做山贼。锦衣卫的水准如今怎么降到这个地步!”
宋忠听了我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本官本欲杀了你,可是看你伶牙俐齿的尖酸样子,杀死你简直是便宜你!本官要把你带回京城送到锦衣卫署里,让你尝尝锦衣卫七十二般刑罚!”
“多谢多谢,一直对着别人用,从来也没有往自己身上招呼过,倒一直想试试。”我瞪他一眼,不屑道。
宋忠气得浑身发抖,让人又把我蒙了起来,当即便塞进一辆马车开始赶路去京城。这个宋忠乃是朱允炆为了重建锦衣卫署,急功近利找来的头目,朱元璋手上历任锦衣卫指挥使,纵使只是三品的官衔,却各个顶个一品大臣的本事,也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这宋忠,就像官场上的一个暴发户,顶上了头衔,既没有真材实料,也没有真的权利,所以显得十分无能。
可是朱元璋死之前,几乎已经把能人异匠全部都杀尽了,只留下些草包和书呆子,朱元璋其实以为只要有哪些藩王叔叔们罩着,朱允炆的皇帝之路可以一帆风顺一路高歌,可是他机关算尽,没算到这些藩王就是朱允炆最大的敌人。朱允炆就拿着这些蠢货对峙诸多藩王,现在还可勉强支持,时间一长,就会力不从心。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如今落入了这蠢货的手里,他一日不把我弄死,我便是朱棣的拖累一日。再加上我对朱棣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心里更加火烧火燎的急。
宋忠每天只吩咐人给我一点清水和一个馒头,所以我的体力特别差。到了京城锦衣卫署,他更是日日对我用刑,以折磨我为乐趣。用的都不是大刑,都是那些夹手指,戳银针的折磨人的小刑罚,甚至给我戴的枷锁都是向内锯齿的,只要有动作就会往手腕脚踝里扎,是以我的袖口和裤脚都是血淋淋的从未干过。不过十多天,我便被折磨得起不来身,每日只能躺在牢房角落里。
到大明来十余载,我一直都对生死抱着一种很坦然的态度,反正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生不能为这里做任何贡献,死也不会给这里带来悲伤,或许借着一死,我还能解脱灵魂,回到我的现代去,再也不受这风建社会的荼毒。
可是这两天我却忽然害怕起来,而且是非常的害怕!
我依旧不是怕死。我怕的是……我死在这里,只怕朱棣都不知道。朱颜血越狱那一天,他显然也派人去救我了,没有找到我,他是不是还在继续找我?还是他已经回到北平?我很想见他最后一面,其实要对他说什么话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单纯的想看他一眼。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牵挂了。
宋忠的折磨每日都在加剧,我开始意识到锦衣卫署的这些刑罚果然不简单,从前也碰到过很多烈性子的人不管怎么受刑也不吐露半个字眼,那时候只觉得是性倔,现在自己处在这个位置,才知道这要付出多大的耐力去忍!
我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了,眼前甚至时不时的会看到朱棣的影子,他有时候拿着一把剑,有时候扬着一块手帕,有时候在帮我戴玉镯子。可是每次被痛苦侵袭得清醒的时候,他就会消失不见----所以我不是怕痛,我是怕他消失。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这一次因为身体太过难受,反而怎么也昏睡不过去,只感到刺骨的痛,也看不到幻境中的朱棣了。可是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确实多了一个人影,我努力的朝他脸上看去,却不是朱棣。
“徐公子……”我有气无力的喊道。
徐辉祖并没有答话,只是命人将我的枷锁全部打开,又帮我的伤口全部清洗一遍,那药水撒上来先是刺痛一下,再就是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
上药的时候还是很痛,我什么都抓不到,又不愿叫出声。只能咬着嘴唇忍住。一次次的痛晕过去,又一次次的清醒过来。最后一次清醒,我已经在一张温软的大床上,我以为是梦,可是一睁开眼睛便赶到周身上下的痛并未减轻。一个穿着绣服的丫头到床前将我扶起,喂了我一碗参汤,又喂了半碗香米粥,我居然有了力气,“这是哪里?”
“徐府。”丫头轻轻一笑,“我去请老爷来,老爷说了,小姐您一醒来就去喊他呢。”
“哪个徐府?”
“这京城还有几个徐府?”丫头噗嗤笑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没一会儿,徐辉祖果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皱着眉头,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恍惚,“你怎么被锦衣卫抓去了?姐夫呢?”
我稍稍松下一口气,徐辉祖这样说,说明他和我被抓倒是没有什么关系,我刚刚还以为他也参与抓我了呢。“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好好地就把我抓了起来,还说要杀我呢。”我努力绽放一个笑容,对徐辉祖道。
他叹了一口气,“你虚弱成这个样子,应该也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原来朱允炆在朱棣来京这段时间,让锦衣卫指挥使宋忠,北平布政使张昺联合调查燕王府有无不轨行为,无奈是查了月余,一点收获也没有,朱允炆便召回了宋忠。此时他已经答应了朱棣的请辞,将其放回北平,不过朱棣没走之前,朱允炆手下的大臣便没有一个不劝朱允炆直接将其擒下的,此时放虎归山,那些大臣更是焦急,便和朱允炆说,趁着他还没有回到藩地,还有机会捉回,朱允炆思索再三,决定听取谏言,便有了后来胡野生跟我告密的事。
后来宋忠负责追回朱棣,我又让朱棣先离开,宋忠没堵截到朱棣,却把我抓住了,带回京城折磨多日之后,终究觉得这样把我私自关押不是事,便上报了朱允炆,说我乃是朱棣的爱妾,朱允炆听了这话,果不其然决定用我诱朱棣回来,让宋忠继续看押我。而这件事被徐辉祖知道了,他念着与我的情分,向朱允炆主动请缨,说是愿意将我带回府内看押。朱允炆大约也觉得我若是在宋忠手里被弄死了,也就失去了筹码,便答应了徐辉祖的要求。
知道了这段原因,我反而弓起身子,对徐辉祖道,“多谢……”
徐辉祖皱眉,半晌才道,“姐夫为什么信不过皇上?皇上让他回京,他便回京就是,又不会把他怎么样。再说了,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难怪皇上生了这么大的气。”
我有些发愣,徐辉祖自幼在京中成长,他与自己的亲姐夫不和,但是与朱允炆倒是交情尚可,难怪他现在这般维护朱允炆。
我决意不与他争辩,便推身体支撑不住,复又躺了下来。
就在此时,忽有一个女声伴着孩童的声音传来,我拿眼角扫了一眼,便头皮发麻起来----徐夫人九娘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九娘虽然带着笑,但是笑得却有些僵硬,“赫连小姐,你好呀。这番吃了不少苦头吧?多亏我们辉祖将你力保回来呢。”
我只得勉强道,“多谢徐夫人。”
九娘笑了笑,漫不经心的对徐辉祖道,“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才知道赫连小姐原来是姐夫的爱妾,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呢。赫连小姐在京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一定非常想家,我已经修书到北平,请姐夫来接赫连小姐了呢。”
“什么!谁叫你写信的?!”徐辉祖听完九娘的话大吃一惊,对着九娘便喝问道。
九娘不满的扫了徐辉祖一眼,“赫连小姐是亲戚,来家里我们自是欢迎至极,只是她带着伤啊,总也要通知一下燕王府的。”
徐辉祖满脸不快,碍着两个小孩子在跟前,也不好和他们的娘发脾气,便不耐烦道,“你带孩子们去园子里逛逛吧,我有话和赫连说。”
九娘愣了愣,看了看我,终于还是选择出去了。
九娘一走,我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对徐辉祖说道,“你们当真要置王爷于死地吗?好歹也是亲戚啊!”
“咳咳,你别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九娘这么鲁莽。姐夫就是再来,也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他也不一定就会来。“徐辉祖垂着眉道。
”王爷重情重义,会不会来你很清楚。来了有什么后果你也清楚。“说完这句话,我转身朝里,不愿再和徐辉祖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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