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婆一脸为难,迟疑地说:“那天晚上来开门的只有阿娣一个人,只是她房里似乎亮着灯。我也没见过那个男人。”
“您跟我说这些,难道是觉得梁英娣的死另有原因?”许夏希试探性地问了句。
刘婆婆连连摆手,这下子答得一点迟疑都没有,“哪能啊!警察都说了是陈友乐发起疯来把阿娣给砍死的,我们肯定也是相信警察的。
只是你之前让我想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都要告诉你,我就想着阿娣这种事要不要跟你说?”
许夏希了然,原来并不是刘婆婆发现了什么疑点,而是老人家天生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所以才一直念念不忘。
但换个角度想,刘婆婆说不定还真说中了一点事呢?
那个大晚上出现在梁英娣家,躲在房间没有露面的人究竟是谁?
梁英娣死了那么久,他都没有露面,是单纯不想惹事,亦或是别有隐情?
“梁英娣的那个没有露面的情人就是‘老鬼’,魏良博?”盛宁上车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调查,原本将信将疑的盛宁也忍不住怀疑这个案子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尸检报告中说梁英娣是被锐器刺死的,但是纵观整个卷宗材料,却并没有哪里记载了所谓的‘锐器’是什么?
放在普通的杀人案中,这点证据肯定是不充足的,怎么到了强制医疗的案件,好像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甚至在尸检报告中,连梁英娣的死亡时间都没有反映。
就算梁英娣什么时候死的并不影响这个案子的侦查审理,但是对于死了一个人而言,连她什么时候死的都不弄清楚,难道就不怕万一搞错了吗?
盛宁越想越疑惑。
可是另一方面,案卷材料也充分反映了陈友乐确实有精神病,还有暴力倾向,也认为梁英娣并非他的母亲。
认定他杀害梁英娣,有条件、有理由,似乎也没毛病。
盛宁忍不住哀叹:“如果我们能够跟陈友乐沟通就好了!”
她急切地看向许夏希,“夏希,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先前看你对陈友乐那么了解,你有没有办法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还有,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证实‘老鬼’就是魏良博吗?怎么证明?”
许夏希笑道:“陈友乐现在人就在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住院治疗,我们即便不能把魏良博带到他面前给他辨认,也能把照片带过去给他看啊!”
盛宁一喜,但脸上笑容立即又垮了下来,愁道:“可是我们现在见不到魏良博,上哪里去搞照片啊?”
傅厉宸扬了扬手机,“这里。”
盛宁:“……”
虽然说偷偷录音不合法,但是法律可没有规定拍出来的照片连给人看一眼都不行了。
“那,我们现在去找陈友乐?!”
三人再次来到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然而却被告知主治医生休假,他们不能会见病人。
许夏希皱了皱眉,问:“朱医生什么时候休假回来?”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夏希看出对方态度里面的敷衍,但还是压着火气,礼貌客气地问:“能够烦请你给朱医生打个电话问问吗?”
值班医生轻飘飘地说:“医生休假期间,我们没要事都不会打扰他们的,你们还是下次再来看吧!”
许夏希反问:“你连他回来上班的时间都不告诉我们,我们如何有‘下次’?”
值班医生沉默,不说话了。
这种漠然的态度彻底惹火了许夏希,她冷冷一笑,直接不客气地指出对方话中的毛病,“只听说过法律规定我们在会见精神病人的时候需要有见证人在场,可没听说过代理律师连见病人一面都要主治医生在场的,难道朱医生一直不回来,我们就连病人都见不了了吗?”
值班医生尴尬地笑了笑,踢皮球一样推脱责任:“我们医院是这样规定的,不好意思,请见谅。”
说完后,值班医生还朝外面看了一眼,说:“我还有事情要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几位先离开。”
三人再次碰壁,最后差点还被医院赶出来。
许夏希原本只是怀疑,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这种怀疑是否正确?
可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现在这种三缄其口的沉默态度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也更加深了她心中的怀疑。
只是现在整个医院都串通好了,让他们根本没办法顺利调查下去。
许夏希不禁有些泄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沮丧。
“先别着急,我带你去见个人。”
傅厉宸柔声安抚了一句。
许夏希疑惑地问:“见谁?”
但傅厉宸已经主动坐上了驾驶座,示意许夏希上车。
跟在身后的盛宁也准备上车时,却被傅厉宸叫住了,“你不用跟着来。”
他拿出一份文件,直接递给盛宁,交待:“你把这份文件送到诚成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交给他们的CEO程赦,如果前台问起,你就说我让你拿过来的,程赦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盛宁接受了一份似乎和案件完全没有关系的任务,一脸懵逼。
但她是傅厉宸的脑残粉,根本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去。”
“怎么回事?”许夏希看着盛宁,替后者把问题问了出来。
她先前见过傅厉宸交给盛宁的文件,是程赦请傅厉宸帮忙草拟的公司章程,涉及到程赦公司上市转型的问题。
因为内容十分重要,傅厉宸都改过好几稿了,每次都是傅厉宸亲自送过去或者程赦亲自过来拿,就是不想内容外传。
现在突然把东西交给盛宁,甚至连一句保密叮嘱都没有是闹哪样?
傅厉宸无视夏希的瞪眼,一本正经地说了两个字:“做媒!”
许夏希的眼睛瞪得更加圆了。
呵呵,这样的理由比不说还要敷衍人好么!
傅厉宸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反而淡定无比地问:“走吗?”
许夏希想了想,决定忍了,点头,“走!”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海市公安局。
他们刚到门口,一个穿着警服的小民警就匆匆跑上前问“请问是傅律师吗?”
傅厉宸略一颔首,对方笑着说:“单队长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请跟我来。”
许夏希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单队长这个名号,但是上回听还是在交警大队。
这跨度有点大。
许夏希疑惑地眨眨眼,可傅厉宸那个混蛋完全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她只好按捺疑惑,跟着小民警上了电梯。
一出电梯门,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阿宸,你小子怎么又来找我的?”
许夏希抬眼望去,果然是之前交警大队的队长单腾。
傅厉宸淡定接受了对方的拥抱,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袋。
单腾立即醒目地说:“屋里说。”
许夏希特地扫了一眼走廊上的挂牌,上面写着‘海市公安局刑事侦察大队’。
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单腾就由交警大队调到了海市公安局的刑侦大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大队长,但是职位、警·衔和重要性都不是一个层次的。
“升官生得真快!”许夏希暗暗咕哝了一下,心说她家大律师交好的朋友果然都非等闲之辈啊!
单腾等小民警给两人倒完茶后,直接就问:“行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傅厉宸还真的就直说了。
言简意赅地将陈友乐案的情况跟单腾陈述了一遍。
单腾皱起眉,犹豫地说:“强制医疗这种案子,不归我们局管啊!一般都是由区公安局直接将案件移送检察院。”
虽然市公安局肯定能管区公安局,但是职责分工这种事,他身为刑侦大队队长也不好越权行事。
傅厉宸不慌不忙地反问:“强制医疗不归你们管,但如果是故意杀人呢?”
“!!!”许夏希忍不住朝傅厉宸瞪眼。
虽然她心中也对检察院指控陈友乐发病期杀害了梁英娣有疑惑,但怎么也不敢像傅厉宸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真凶另有其人。
傅厉宸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那边单腾的吃惊也不比许夏希少!
他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双唇微微抿起,脸上便显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
“对待死人案件,我们的民警一般都十分慎重。”这话就有警告傅厉宸的意思了。
房间里的气氛也倏忽凝重起来。
想想也可以理解,不管是谁听到外人说自家兄弟做错事,第一反应肯定都是维护自家兄弟。
傅厉宸淡定自若,“我相信你们的慎重,但这并不包括你们一开始就被误导,以及所有证据又似乎能够印证的情况。”
瞧瞧这句话说的,一旁的小民警听了都忍不住挺挺胸膛,露出自豪的神情。
单腾脸上的严肃表情也放缓了些,心里已经开始笑骂:傅厉宸这家伙果然是八面玲珑。看起来冷淡寡情,很难接近,但是说话做事却让人挑不出错。
似乎只要他想,三言两语就能左右别人的心情。
单腾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也不再为难对方,低头认真又看了一遍傅厉宸给他的那些材料。
许久,才说:“你拿来的这些材料,只能说明梁英娣还存在一个不知名的情人,并不能说明她是被别人杀死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台阳区派出所收集的证据中,也只有鉴定意见的程序是有瑕疵的,重新鉴定就可以了,但是你已经见过陈友乐,应该也发现了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
所以你这点证据,恐怕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