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年他出任务,我偷偷跟着他出去,他明明发现了还假装不知道......天上突然就下雨了,我想去路边寻一把伞,回头去看不到他人了,急得要死,谁知道他突然出现在身后,撑着一把油纸伞拥抱住我......全世界都比不得他的温柔......”
“他说,西陵家的男儿从不三心二意,认定了一人,这一生便是这一人......他说,就算跪着求,也会求父亲答应他娶我......”
“他的身边果然再没出现别的女子,果然一生只有我一人......可是他终究没能娶我......金湾别院的时候,我知道他想的,可是那时已经没有可能了啊,亲人性命,累累白骨,又怎么是相爱二字能抹平的......”
“我心软过不知道多少回,可是一想他能狠心到逼死我的父母,一想到他能当着我的面对长房的人下杀手,一想到他能狠心亲手废掉我的丹田,我便更加恨他......恨不得拿刀剖开他的心口,看看里面流的血是红的还是黑的......”
“所以我越发温柔带笑的对他,亲手将分量越重的毒药送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喝下去......看着他夜半一次次心悸惊醒,看着他练功时心口绞痛险些走火入魔,看着他躲在书房疼痛得蜷缩到地上,开门后却浅笑着没事一般......我想逼疯他,也想逼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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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默默的陪伴在一旁。他拥有着她所有的记忆,更知道许多她不知晓的事情,但情之一字,他却无法安慰她半分。
他是神狐,本该掌管幻与情的规则,遗憾的是,他还没能达到那要求便扑街在了神魔战场上,父亲倾尽心力,才为他得了这个蹭功德复活重生的机会。
所以如今的他,不懂情。
既不懂,又哪有立场去安慰?
......
事实证明,山中有时候并无那么多的危险至少对于修士而言是如此,有寒清理空地时洒在地面上的一层药粉,一整夜过去,偶有野兽或是低阶妖兽前来,也是很快便或警惕或惶恐的离去。
百花酒与云中君在灵酒中并不算特别厉害的,但不用真气抵抗的情况下,后劲可不小,寒和衣躺在山林中熟睡,到清晨也未曾醒来。
而盛京城中,永昌宫内,早起的永平公主得知长兄和长姐都彻夜未归,却并无什么意外的表情。
谴了宫女出去,永平从木箱中取出唐国皇室众多未婚子弟的情报来,再行认真的看了一遍,将资料与昨夜所见真人一一对照,这才摆出纸笔,写下几个名字。
最末一行,她犹豫片刻,终究落笔写下:蜀王李诀
李诀的父亲兵权一度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最后激流勇退主动放下了所有兵权,但直到如今,唐皇李言庆也未曾完全放下对蜀王一脉的忌惮,就如同朱雀大道旁的李将军府一般。
这样受帝王忌惮的王爷,本不该是她的选择......
可若是换了旁人,会愿意陪她去看江州的莲花吗?会愿意陪她去泉州游湖吗......
站起身来,永平将写好的白纸卷起,收进袖中,轻唤了一声。
“阿战!”
阿战悄无声息的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现出身来。
“你帮我去做一件事可好?”
“公主请说。”
“帮我去一趟东宫,问李诀一句话,就问......他,可有心仪之人。”
阿战沉默的点头,转身出去,片刻后却又回来:“公主,他不合适。”
“为何?”
“在勾陈殿挂了太多红花的人,容易死。”想了想,阿战又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他在赤焰府和虚妄之海也挂了不少红花。”
“明明是个闲散王爷,怎得惹了这么多事?”
“喜欢到处跑,又好管闲事的人,总是容易惹出仇家的。”阿战神情冰冷。
“无妨,只要......这些大兄都可以解决。”
阿战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间便消失在雪阳殿内。
如果她不是寒天的妹妹,如果寒天不是殿主的好友,如果殿主不是他亲哥,他连这句提醒都不会有。
反正也不是他心口上的人,日后过得顺心与否,也与他无关。他的忠心,全是因为那笔抵得上勾陈殿两年收入的酬金。
阿战在东宫寻到李诀的时候,这人还在熟睡之中,受到杀气的针对,蜀王殿下瞬间便清醒过来。
“喂,不就是杀了几个你们勾陈殿的杀手么,至于这样仇恨?要打约个时间地点去,何必大清早扰人清梦?”
“哼!学艺不精,死则死矣!”阿战声音冷漠,“公主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永平?什么问题?”
......
阿战回永昌宫时,永平手中的宣纸已经交给秦国使团的礼官,接下来的事情,便在不由她管。
她宣纸上所写六人,将经过秦国礼官的手交予礼部,双方协商,这其中包括唐皇李言庆的意见、秦国三位宰相的意见、礼部的意见、储君的意见等,最终双方达成意见的统一,在三日内选定最终的人选。
届时她嫁与谁,便再不能更改。
说得好听,由她从适婚的皇室子弟中任选一人,可若是她交上去的仅有一人,恐怕那人转眼便会因各种原因被否定,反正帝王一个眼神,钦天监便能找出天象不合命数相悖等理由来。
皇家贵族之人与别国勾连往来,从来都是大忌。
帝王多疑。
这四个字昨日在马车中姐姐叮嘱了她两回,夜宴上饮酒时太子李承钰又看着她的眼睛提了一回,她自然不会再犯糊涂。
......
寒天是在花间醒来的。
洛州最出名的便是牡丹,他昨夜半醉之间见了一片花田,觉得甚合心意,便施了隐身术混进去,在花间和衣而眠。
醒来时候,花粉顺着晨露染花了他的浅蓝色衣衫。
时间尚早,晨日初生,但勤劳的花农已经入了花田。虽然有隐身术在凡人也看不见他,但大师兄还是很有羞耻心的,因此寻了偏僻处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衫,这才御剑而起,往盛京方向而去。
昨夜喝了酒有点嗨,已经御剑飞了七百多里路,这下回去,得花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