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安爸爸在楼下扬声叫道:“吃饭了。”
安妈妈往楼下走,安然跟在后面闷闷地对于晨说:“如果你不想待在这儿,你先回秦城,五天的费用我照付.”
于晨朝她温柔地笑笑:“我会舍命陪君子,而且你答应过我,要带我见识一下襄城风物,还有襄城古镇,你说话可得算数。”
“再说,你妈很有趣。”于晨笑着说。
有趣!
安然无语。
饭菜倒十分丰盛,安然的姐姐安宁沉默地摆放着碗筷。
她的样子比安然要好看,只是看上去有点憔悴和郁郁不乐。
安宁比安然年长十岁,从小十分照顾安然,只是这几年安然在外求学,两姐妹很少见面。
“姐”安然叫了一声:“小浩呢?”
小浩是姐姐的儿子,读五年级。
“去了夏令营”安宁低声说。
饭桌上气氛诡异,安然的姐姐安宁坐在安然的旁边,沉默得如同透明人,安妈妈一脸冷傲,安爸爸陪着笑脸,安然满脸不耐。
只有于晨胃口很好,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还顺便称赞了安妈妈做菜的手艺。
餐桌上,就响着他吃菜喝汤的声音,还有他如单口相声一样自说自话说着各种趣闻。
饭毕,院子外头响起高声叫唤安妈妈的声音。
安妈妈闻声开门,呼拉拉一下子进来三位老太太,也是涂脂抹粉,衣着讲究。
是安妈妈的铁杆姐妺兼雀友。
安然暗暗叫苦。
她碰了碰于晨:“你会打麻雀吗?”
“不会,但我可以学。我不会输得太难看。”于晨安慰她说。
......
牌局很快开始,三个老太太围着于晨,这些老太太久经战阵,又是老妈约来的,来者不善啊。安然感到于晨有种羊掉进狼群的感觉。
“四条”
“清一色”
“碰”
“糊了”
……哗拉啦的洗牌声音,再加上老太太的笑闹,小院子分外热闹.
安然坐在于晨的身边,看他出牌时明明可以赢,但他总是非常巧妙地输,她怀疑于晨跟她一样,其实精于此道.
看到于晨镇定自若地打着牌,不是很熟练,但还能跟得上老太太出牌的节奏,她慢慢放下心来。
于晨输了很多钱,但脸上笑意不改,依然从容打牌。
“这个小伙子牌品好!”
“赌桌上见真章,,你家女儿好眼力.”
“输了钱也不生气,难得!懂得礼让老人家。”
“如果你女儿不喜欢,介绍给我大侄女也不错.”
“样貌也周正顺看.......
“……”
老妈的好姐妹七嘴八舌地评头品足,对于晨眼光除了亲切、友爱还有垂涎,看着于晨,就如一群老妖精看唐僧。
安然心想,幸亏带回来的是这个在女人堆里打滚惯的男人,如果是盛沛行,后果不堪设想。
于晨在这些目光中神态自若,安详如唐僧。
安然看到老妈嘴角微抽,脸上有得意之色,看来,这一轮考验,老妈满意了。
只是看到于晨脸上有疲倦之色,还轻轻揉了揉肩膀,安然知道他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还要强撑着精神应付这一群吃饱喝足,精神抖擞的老太太,她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她就知道老妈的考验会层出不穷,也不知会有什么方法折腾于晨,还有几天时间,她有点发愁。
等到打完几轮牌局,那些老太太心满意足散场,安然连忙对于晨说:“我已经放好洗澡水,毛巾拖鞋什么的已经准备好,你泡个澡赶快睡觉,你的衣服我帮你洗。”
于晨眼神一亮,这可是男主角的待遇,满身疲劳登时烟消云散。
安妈妈听了安然的话,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扯过安然低声就说:“我跟你说,你真要跟他处对象,就要将自己的身价抬高一点,不要对男人太好了。”
安然不以为然,安妈妈又说教和警告安然一通,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夜色已深,天台上夜风清凉,仰头能看到繁星满天,于晨身心愉悦。
他慵懒在靠在栏杆上,温柔地看着女孩搓洗完衣服,熟练地拧水,再将衬衣甩扬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晾挂在天台的洗衣绳上。
女孩动作利落,纤长的身体高低起伏,状若舞蹈,在夜色中有一种不真切的美感,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有洗衣液的清香在夜色中荡漾。
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许多年前,他还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女人也是这样给他搓洗和晾晒衣服。
也是在天台,他的小衣服和她的衣裙飘荡在阳光之中,散发着一种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
天台的铁皮屋,是他们赖以栖身的地方。
很小,冬天有寒风灌进,夏天热得如烤炉。
那个女人那时还很年轻,没有丈夫。
白天她会睡觉,夜晚她要工作。
她很美丽,但她没有读过多少书,她谋生的手段是出卖她的身体。
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的酒气,偶尔也带着伤痕。
她总是骗他,那些伤痕是她自己摔的。
但早慧的他知道,那些伤痕是被人打的。
那时他的力量很小,不足矣保护她,只想快快长大。
后来,他的老师告诉她,他天资聪慧,智商比一般孩子都要高,他可以上少年天才班。
她听了高兴坏了,那天她兴奋地跟他说:“我们去找你的爸爸!”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所以非常抗拒。
她没有因为他的抗拒而生气,一直笑眯眯的跟他讲道理。
她很美丽,也很好脾气,从小到大,他再顽劣都好,她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她没有多少文化,只读过小学,但并不妨碍她讲的道理很有道理。
她说:“儿子啊,你跟着爸爸,就可以上大学,还可以出国,妈读不了大学,你替妈读好不好?将来你有出色,给妈买个大房子养老……”
就为了未来给她买间大房子养老,所以他同意跟她去找那个男人。
他们到了秦城,花光了钱的时候,的确曾睡过天桥底。
他没有骗安然。
好不容易见上那个男人,他们背着他谈了很久。
最终的结果是,那个男人带走他,但要她签下一份承诺书,永远不能与他相认。
他十六岁考进了清华。
他想,他很快就能给她买一幢大房子,很快她就不用过那种生活……
但是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