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琴音划过天际,轻柔,果断,坚定,幽幽如泣,所有的心结,都已然解开。那个他或许从未真正爱过自己,他所爱的人只有叶梦凡,只有他的江山似锦,那她便祝福他,以这琴音为了结,祝福他的千秋大业,祝福他早日赢得美人心。
玉清想自己应是放下了吧,不然怎会心平气静地想着他呢?微微一笑,继而玉指划过弦,弦动音起,奏下绝世的乐章。
时间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晃到了六月六日,红妆节,又是红妆,十七年的红妆节是与慕容世澜度过的,一年的红妆节是与冷辰风共度,如今的红妆节又该与谁度?玉清抚着腹部,一个小生命在肚中活动,或许今年的红妆节自己一人也是不错的。
早晨,玉清独自坐车出游,即使身子笨拙,仍旧不想在红妆节窝在府中。想着去看看自己曾经的回忆,真的放下,这些回忆又怎么能打扰内心的平静?玉清想看看自己的心,看清自己的内心。
一身红衣,一分娇媚,一分飘洒,红妆节玉清身着红装,即使是身怀有孕,依旧遮不住绝美红颜。玉清不喜红装,因为一直觉得红装有些俗气,今日才发觉鲜红的衣裳更加艳丽,今天或许就会和过去告别了吧?
马车缓缓停在了街头,大街依旧繁华如初,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卖着胭脂红绢的小贩,吆喝卖发饰的妇人,套圈的孩子,远处还有卖着糖人的老人,围着的人群。人不再,景依存,玉清的双眼有几分模糊。
排着队买了一个糖人,含入口中,好甜,一如当初回忆中的味道,和着泪水,将糖人吃完,当初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马车再度出发,停在了梦湖,那个为叶梦凡造的小湖,那个去年今日共游的湖水,青莲飘飘然,未布满荷塘,偶见几朵亭亭玉立的粉红荷花。湖边的画舫依旧如伫立了几年,静静屹立在那里。
玉清走到画舫旁边,依旧是去年的划船人,玉清向他点头示意,上了画舫,看着廊内的字画,空空的茶杯,柜中的那副棋仍在,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独自一人泛舟游湖,心隐隐作痛。
为什么?看来自己还是没办法忘记他,尽管他几次三番的伤害,还是无法忘记他,玉清笑了,原来他在自己心中褪不去,他的影子永远褪不去。既然褪不去,那就留在心中吧,作为生活的养料,也不失为一笔财富。
这便是你的心,沈玉清,你忘不掉,爱太深,早已刻入骨髓!玉清对着自己自言自语道。只是这次游湖,好漫长,似是永远也看不到岸边,上一次是轻快,所以时间便也快,如今是伤怀,连时间都慢了。
当船划回来,玉清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顺着心,跟着内心的感觉,自己今生喜欢冷辰风,无可置否,那就一直喜欢他,至于其他人,恕自己只能辜负。慕容世澜的深情还是错付了。
马车回到府中,夕阳已是一片红,风卷残阳,有一种凄凉之意。雪儿从房间奔出来,扶着玉清,这次她没有说什么,因为今日红妆节,她知道玉清需要时间,需要认真思考,只是静静待着玉清发话。
“雪儿,世澜呢?”
“慕容公子在房间里等公主呢。”
玉清轻轻点头,踱步走进了房间。看到那一身白衣坐在圆桌上,慕容世澜一直很君子,玉清不在,没有进内间,只在外间坐等她回来。令他觉得怪异的是玉清今日居然身着红装,一反常态,她着红装真的很美,从未见过这样的玉清,慕容世澜不觉有些呆愣。
玉清浅笑看着慕容世澜,至于雪儿,很是识趣地退了下去,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世澜,今日来是有何事?”
慕容世澜似是被玉清这一问打断了思绪,缓缓开口道:“今日是红妆节,我来送你礼物,这枚玉戒指是慕容家的传家之物,只要你愿意,世澜不介意你腹中的孩子,甚至愿意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前前后后世澜思索了许多,就让我以后来照顾你们,好吗?”
玉清没有接着慕容世澜的玉戒指,莞尔一笑,道:“看来玉清与世澜还真是有默契,玉清也打算说这件事呢。”
慕容世澜看着玉清的玩笑模样,藏在袖中的手攥得更紧,不放过玉清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深情的眸子如荡漾的春水,注视着她的美颜。但他的一厢深情也注定了是失望,因为玉清仍旧忘不掉那个伤她至深的人。
“世澜哥哥,以后世澜便是玉清的哥哥,这是玉清思虑了许久的结果,或许对你我都是最好的决定。世澜哥哥值得一个更好的人爱你,玉清祝福世澜哥哥寻得真爱。”
玉清终于对上慕容世澜的眸子,这些天,她第一次敢看着慕容世澜的眼睛,她终于鼓起勇气看他眼里的深情了。
“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慕容世澜抱着最后一丝期待。
“世澜哥哥,你很好,只是玉清仍旧忘不掉那个人,世澜哥哥,以后做玉清的哥哥好吗?”玉清郑重说道。
慕容世澜看着沈玉清眼中的坚定,他知道,如果不答应,那么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玉清了,忍着心痛道:“玉清……妹妹”
对于玉清来说,她何其忍心伤害这么一位深情之人,可是如果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死心,自己看清了内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新的情感,所以只有如此。为了慕容世澜的后半生,她宁愿做这个罪人。
玉清和世澜以兄妹相称,刚开始还有些别扭,之后别也不觉什么。
七月初十,皇帝冷辰风大胜,携两万兵马入城,十万兵马剩下两万,可见战争残酷,一将成万骨枯的惨烈,风光荣华都是无数鲜血换来的,其中曲折酸辛又有多少人知晓?
黄袍加身,高马入城,两万士兵相随,接受万民的朝拜,帝都的百姓皆去相迎,玉清已怀身孕七个月,不方便,于是呆在房内,其实对于玉清来说,见证他的胜利就是面对自己是亡国之奴的身份,父皇的死去,南朝的灭亡,不计无数的亡魂,她怎能真心祝福?
然,玉清即使不去,还是听到了当时的场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下午玉清坐在凉亭内,看书,听到来往的丫鬟闲聊几句,本是没有注意的,却听到了‘皇上’这两个字眼,不由得细细听了。
除了英娘,雪儿,慕容世澜,府里的下人是不知玉清身份的,因而便没有了避讳,自会听到一些闲言闲语。府里的下人都是北朝百姓,都是崇拜自己的皇上的,热心当朝皇帝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毕竟帝王在寻常百姓眼中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神话。
只听一个小丫鬟道,“听说皇上败了南朝,一统天下了呢。”小丫鬟的语气里满是崇拜,仿佛那率千军万马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可不是嘛,皇上一举拿下北朝,你看到此次班师回朝的场面了吗?骑着高头大马,好生英俊,皇上的笑容好温暖啊,看到他身后的十几名女子,真是羡慕她们。”另一个丫鬟一脸向往。
“是啊,听说那些女子都是南朝人,是屈服在了皇上的威风下的。我们的皇上就是有本事啊。”刚刚的小丫鬟补充道。
两个小丫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走着,完全没有看到凉亭后被藤蔓遮住的人影,就这般从长廊走过去。然而这些话语听在玉清的耳中竟是那般刺骨。
南朝被灭,自己便是王国之人,即使是有着安稳的住处,何尝不是漂泊无依的浮萍?国仇家恨却不能报,只因为那人是自己深爱的人,多么可笑的矛盾?
还有那些女子,说得好听是献给帝王的,说得不好听,便也是亡国奴,是可怜的俘虏。玉清没有去看那些女子的表情,却可以体会到她们的苦楚,因为自己曾感同身受。
如此,看来自己和冷辰风当真是再也回不去了,尽管自己仍爱他,尽管自己贪恋他的温暖,而那仇恨却是横在两人之间的裂口,而且越裂越开,再难愈合。曾经问冷辰风破镜可否重圆,如今,玉清很是肯定地告诉自己,破镜哪有重圆的道理?
玉清身为南朝的三公主,身上流着不屈的血液,那份桀骜不驯的傲骨,不允许她做那奴颜媚骨之人,即使冷辰风日后发现她并未做错,即使冷辰风回头祈求她的原谅,玉清都再也难回过去。
煎熬,这便是煎熬,明明爱着,却要用常人所不能及的毅力去克制,去遗忘,这份心思,怕也只有玉清能够做到。但即使做到又如何,外表的冷静,看似风轻云淡的浅笑,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这是怎样的一种意境?
玉清的心头像是压了千斤的重担,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那份压力是来自内心深处的谴责。谁明白这份孤苦凄哀的心情,谁了解亡国之人的苦恼烦忧。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当时的南唐后主李煜写下这句的心情,玉清竟也做了他的知音,可笑,何其可笑?
<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