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曲无人识,伊人无人赏,真是悲哀啊。正如当年宋玉的悲哀。
当年,楚襄王问宋玉:“先生有什么隐藏的德行么?为何士民众庶不怎么称誉你啊?”宋玉说:“有歌者客于楚国郢中,起初吟唱《下里巴人》,国中和者有数千人。当歌者唱《阳阿薤露》时,国中和者只有数百人。当歌者唱《阳春白雪》时,国中和者不过数十人。当歌曲再增加一些高难度的技巧,即引商刻羽,杂以流徵的时候,国中和者不过三数人而已。”
宋玉的结论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阳春白雪》等歌曲越高雅、越复杂,能唱和的人自然越来越少,即曲高和寡。
是啊,正如玉清,优秀如此,能够欣赏到她的芳华之人便少之又少,冷辰风尽管是她的夫,有真的欣赏到她的美丽孤傲了吗?或许没有。
不过对于玉清来说,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他的笑,那么温暖。
曲罢,玉清终究是看到了一旁的冷辰风,笑道:“辰风,你来了。”
“嗯,看来你很是喜欢音乐啊,刚才就是被你的琴音引过来的。”
玉清笑了笑,没有说话,恬静的笑容真的很美,很烂漫。
“既然你喜欢弹琴,我又不甚懂琴,刚好书房里有一把古琴,就送给你吧。”冷辰风转首看向秀香,“去把我书房里的焦尾取来。”
玉清听说冷辰风要送自己琴,不过以为是一些中看的琴,却不想是焦尾琴,何其名贵的焦尾琴,激动地问道:“焦尾琴?可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
“正是此琴。”
“可叹啊,四大名琴,绕梁已毁,号钟,绿绮也不知在何处,这些年来,竟只寻得了焦尾古琴。”玉清一阵惋惜,转而又有些欢喜,冷辰风送了自己这么名贵的琴,是不是代表自己在他心中也是如这名琴一般珍贵?
可其实是玉清想多了,虽然冷辰风比之前确实好很多,却是因为不懂古琴,不知焦尾对于喜乐之人的珍贵才送与玉清的。饶是如此,送上名琴,也是因为玉清已然只进了他的心里。
这日,玉清抚琴,冷辰风坐在旁边静静聆听,知道夕阳映红了半边云彩,残阳如血,玉清的倩影在红晕中极美,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残阳铺就,星星洒在玉清的白衫之上,那般飘然,仿若与尘世间格格不入,那样的美丽本就不该是人间的风华。冷辰风不禁有些呆愣,再次为玉清的绝世陈华而折服。
玉清和冷辰风袖手走出寝宫,坐在躺椅之上,玉清卧在冷辰风的怀中,道:“今日,母后找我了。”
“我知道。”
“母后的意思是要我小心腹中的孩子。”
“有我在,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的。今日我已和父皇说明,这段日子,便一直在这里陪你,哪里也不去。”
“嗯,我相信你。”
玉清没有怀疑地将自己和孩子的姓名交到了冷辰风手中。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冷辰风的语气极为严肃。
“嗯,你说吧。”玉清淡淡道。
“秀香,是我派在你身旁监视的人,不过之后,她不会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了。”
“我知道。”
“你知道?那为何不把她换掉?”冷辰风有些诧异。
“当时的你不信任我,就算换掉他,还是会有别人,不是吗?”
冷辰风没有说话,似在沉思。
“还有叶小姐的画像,也是你故意摆放在哪里,让秀香引我过去的吧?”玉清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嗯,你都知道了?”
“之前轩王爷说我和她太像,而秀香又不肯让我进你的书房,自然会好奇,就演了这么一幕。我在你不在时闯入了书房,正好看到了叶小姐的画像。不得不说,你的计策很是成功,我确实难过了好些日子。”
“当日的我也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样,只是想着让你远离我,毕竟……”
“辰风,你不用说,毕竟当日的我是南朝嫁过来的公主,你有防备也是必然,我可以理解的。而如今,也不见得你从心底真正接受了我。这些,我都清楚,不必有什么愧疚。”玉清浅笑,眸中的风华是那般美丽,那是智慧的魅力。
“清儿,我……”冷辰风有些说不下去了,暗暗闭目,仿佛在下什么决心,道:“不,既然决定了,我便不会有隐瞒。”
“确实,我对你心存芥蒂,毕竟你我的身份,来自不同国家,我甚至想过要用你当威胁南朝的人质。南朝和北朝的战争不会因为一份协议就停止,争战统一是必然的结局。”
“我知道,从出嫁那日起我就清楚,那个停战协议不过是缓兵之计。到头来,我还是不能保护我朝子民。”玉清的语调有些凄凉,是从冷辰风未见过的凄凉。
“对不起,清儿,我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是北朝的太子,未来的君主,但我绝不会用你来做南朝的人质,请你相信我。”
“玉清知道南北的实力悬殊,别无他求,只求它日真的到了刀剑相向的一天,可以放过我的家人,可以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
“好,我答应你。”冷辰风答得极为认真,仿若这是一个承诺。
玉清从来都清楚,北朝不会真的不战,她的父皇也很清楚。但为了暂时的安定,她抛下一切,嫁了过来。
北朝的皇帝听闻几年前就一直身体微恙,怕是也活不过几年,待如今的皇帝驾崩,那个停战十年的协定自然就如同废纸,几年时间,也足够北朝兵马养精蓄锐。
至于娶于嫣,那是因为于嫣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北朝的良将,太子需要于家的支持,也需要于家可以在战场上为其效力,而娶了于嫣,这个他们疼爱的于家小姐,自然就会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伤害着玉清。
对于玉清的请求,冷辰风有些意外,却又不意外,她就是如此聪慧,一切都看得这么通透,原来一切她早就清楚了。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待在自己身旁,她的心又得多么痛苦,冷辰风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因为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女子身上居然背负了这么多。玉清笑得很自然,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越是如此,冷辰风便越自责。
“说说吧,你对叶小姐的态度。”
冷辰风似乎没料到玉清会问他这件事,也似乎是觉得太过于直白,一时间有些微冷,半响开口道:“她是我曾经最爱的女子,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了。她是那么纯洁,那么善良,就如栀子花一样,没有丝毫污染,也如雪莲一般,那样孤傲。”
“谢谢你说实话,我虽然心痛,却很开心你能对我坦言。”
“清儿,今后,我只爱你一个,你便是我的妻子。”冷辰风的大手抚着玉清的脸颊,那般温柔,柔情似水。
“好”玉清没有多言,只是道出一个好字,这一声,是信任,亦或是真情。
斜阳草树,玉清靠在冷辰风的怀中,望着夕阳的红晕逐渐消失。
如冷辰风所言,这些时日他果真没有处理其他事物,伴在玉清身边,悉心照料,时而游湖玩耍,时而赏花奏乐,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这份执手相望,正是玉清期待已久的悸动,如今,全然实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已到了初秋,九月份的天气令人神清气爽。这两个月,东宫之中尤为安静祥和,让人觉得静得有些诡异。玉清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果然,下午,玉清的小腹隐隐作痛,玉清为了不让冷辰风担心,并未说出自己身体不适。二人依旧如往日,闲坐在院内,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终于,玉清昏厥过去,一股鲜红缓缓溢出,染红了衣裳。不用说,肯定是腹中的孩子出了事情。
冷辰风刚刚睁开眼,便看见了玉清倒在地上,连忙抱起她向殿内走去,“高御医呢?快宣高御医。”冷辰风有些焦急,声音里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雪儿和秀香本在一旁候着,见状急忙跑了过来,秀香在一旁帮忙,雪儿忙跑去御医院找人。
此时的玉清,躺在床上,脸色泛白,唇也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雕像一般,完全没了生机。
果真,那份静谧太过诡异,迎来的却是一份心痛。索性玉清还未醒,并不曾沉浸在痛楚当中。
高御医跟在雪儿身后疾步走来,“臣……”
“不必行礼,快看看太子妃怎么样了。”
高御医刚要行礼的身子还未做出动作就被阻住了,忙道:“臣遵旨。”
把上玉清的脉,高御医由担忧转至疑惑,由疑惑转至不安,良久才道:“太子殿下,恕臣无能,小皇子是保不住了,就是太子妃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那你还不快救人。”冷辰风的声音极为冷淡,如□□罗一般,敢肯定的是,若是玉清活不下来,高御医必定会给她陪葬。
高御医的双手微微发颤,那是在威严下的屈服,壮着胆子说道:“臣自当尽力,只是太子妃能否救活,还得看她自己,过了今夜,若是太子妃醒来,便相安无事,若是未醒……”
高御医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不用说,冷辰风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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