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还未光顾,雪儿端来洗脸水静候在玉清身旁。
玉清轻声抽泣,一只玉手伸出薄被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又从空中落了下来,口中呢喃不清。雪儿走上前去,听得“母后,母后,不要离开玉清。”
霎时间,雪儿的眼神有些黯淡,心里想着,公主定然是想念自己的母后了,别说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就连自己也有几分怀念在南朝时的温暖。看着玉清的抽泣,她有些自责,想起皇后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还不忘一再对自己嘱咐要照顾好公主,想起皇后当年的百般照顾,而自己却并未照顾好公主,前段时间公主大病一场……
雪儿不忍让睡梦再折磨玉清,终于整顿好心情,俯首唤道:“公主,该起床了。”
玉清从伤心的深渊里醒过来,呆呆坐在床上,宛若一个木偶。雪儿为玉清送来沾湿的手巾擦脸。冰凉的触感仿佛唤醒了呆坐着的小人,眸光也从呆滞变得清澈起来。
雪儿是个机灵的丫头,尽管内心好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令公主伤心的事来,话锋一转:“公主,雪儿备了早膳,是公主素来喜爱的银耳百合羹,今日公主生病伤了元气,正需要这些个补品补补身子,况且这羹也极为清淡,想必是最好的选择。”
玉清本还不觉得,听雪儿这么一说倒真有些饿,前些日子每日药不离口,满口的苦涩味道充斥开来,胃里如翻江倒海,自吃不下什么东西,再加上昨夜有些伤怀,也没怎么吃下晚膳。想到甜而不腻的口感,便命雪儿端了银耳羹来。
用过早膳,玉清一如既往去小厨房为太子准备糕点。至于秀香,因不懂得如何做糕点,只得在一旁看着两人忙忙碌碌。
一切貌似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要说不同,也还是有的。往日里送糕点去太子书房的人是秀香,今日玉清却叫雪儿送去,只留下秀香跟在身边。不仅如此,玉清今天的兴致格外好,竟教起秀香如何做精致小点心。
秀香凭直觉感到太子妃前段时间总是刻意疏远自己,不想今日这般贴己。这是错觉?还是说自己多心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自己的身份,这颗“暗棋子”还是得隐藏下去。秀香正犹豫思索着眼前的蹊跷,玉清便开口说话了。
“秀香,你要记得,这桂花糕好不好吃,有很多细节要注意。米得是上好的糯米,清洗浸泡,糖不能多也不能少,少一分则无味,多一分就略显甜腻了,还有那桂花,若不是新鲜的,做出来也定然不好吃,有的桂花略带苦涩,就要用盐腌制再滤其苦汁。”
“秀香记下了。”
“将糯米,白糖,桂花,兑水充分搅拌,用纱布包裹,蒸上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反复揉搓,直至光滑圆润。若搭配一杯明前的茶,就更显糕点美味。想来这些天你在旁看,多少看会了些吧。”
秀香不住地点头,看着此时的玉清,显得那么平易近人。虽说太子妃向来心地善良,平日里也很少责罚下人,可此时此刻,面前这位美人,比起尊贵的太子妃,更多了一丝耐心与温柔。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是”秀香忙收拾了灶台,跟着玉清离开了厨房。
与此同时,雪儿端着碧玉盘来到书房门前,正欲敲门而入,巧碰见了太子与六皇子同步走来。一身明黄色,无时无刻不彰显着高贵身份的男子,不用看就知道是太子殿下,一袭白衣,翩翩然走来的男子,便是六皇子了。
春末夏初,四月的尾声伴着栀子花悠然的香甜气息。转眼间,六皇子离开皇宫也近一月,栀子花的风光与当时无异,只是不复当初的一片生机盎然。
雪儿有些惊讶,当日六皇子与公主道别之后就再未见过,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然而好奇是一回事,雪儿从小长于宫中,纵使受宠爱,口无遮拦,也还是不忘规矩,连忙道福请安。
此时开口的是太子,“你来是有什么是吗?”
“回太子,雪儿奉太子妃之命,为太子送桂花糕。”雪儿低头,却不时偷偷瞟几眼六皇子,看来还是好奇为什么会见到六皇子吧。
“嗯,你把糕点送到房中就回去吧。”
“是”雪儿推开房门,放下糕点,朝着太子和六皇子行了礼后就退出了书房。
待雪儿告退,两人缓缓走入书房,太子坐在椅上“专心品茶”,六皇子则显得有些不安分,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送,轻轻咬上一小口,赞道:“都说南朝女子心灵手巧,我还替我们北方的女子打抱不平,一瞧四嫂的糕点,再看看四嫂的琴艺,我就不得不赞叹。”
这六皇子在太子面前,还真是随意,按理说,太子的母妃是当今皇后,六皇子只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孩子,怎敢如此放肆?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六皇子应是唯唯诺诺的,太子也该出言训斥才对。
可情况恰巧相反,太子还在慢悠悠地品茶,六皇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糕点,一边看向太子,见他不言不语,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四哥,这是叶小姐给你的信。”
太子终于放下茶杯,开口道:“我还以为六弟把这事给忘了,一进门就夸南朝女子的心灵手巧。”
感情太子这是嫌六皇子贬低了叶梦凡这个北朝女子,也难怪,能让太子一直不娶,又一直记挂在心底的女子也只有叶梦凡了。只是便宜了玉清,偌大的东宫,现在就只有一位女主人,就是她沈玉清。
六皇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知道叶梦凡在自己四哥心中的地位,也就不好再说些其他的。
太子接过信,信封上,是他熟悉的簪花小楷,只写了三个字“致辰风”。
他的心里莫名有一种气息在涌动,想要打开信封看看梦凡写给自己的内容,又担心自己看到后会失望,结果当然是不出所料。
“辰风:一别已是一年,你还好吗?至于我,你不用过多担心,现在的我乐得逍遥自在,每日过得很充实,我想,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生活。
昨日沛轩找到了我,听说园中的栀子花又开了,那一片白色应该很美,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但还是很高兴你能如此爱惜这些花儿。
另外,听说太子大婚,娶的是南朝的三公主,素来听闻南朝三公主绝色倾城,才艺不凡,真是为你开心。梦凡在此祝福辰风和三公主幸福,愿你们白头偕老。
叶梦凡”
短短几句话,却让太子哭笑不得,她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她吗?为何要祝福他和别的女人?就这样,薄薄的纸张从手中滑落,太子尽力保持不让泪水流出,尽力维持着身为太子的威严,但声音却有一股子涩涩的味道。
“你跟梦凡说了太子妃的事?”
“四哥,就算臣弟不说,太子大婚,叶小姐也会知道的。”
“她现在怎么样?”
“四哥,你可知道仕兰死了?”
“死了,那谁来照顾梦凡?她……”
“其实,仕兰一直都没有,也不敢接受叶小姐的爱慕,所以自请从军,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为国捐躯。叶小姐一直守着的地方,就是仕兰死去的地方,她守在那里,帮助那些伤兵,还有战争中的遗孤……”
“她—宁愿在边界吃苦也不愿回到我身边,六弟,你说,我真的—真的这么不堪吗?”
“四哥,看开些,感情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愿不愿意,这种事情,全凭感觉。叶小姐倾慕仕兰,或许是因为当年仕兰对叶小姐的救命之恩吧。”
“我情愿当年为她挡那一刀的人是我……”
冷沛轩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轻声退出了书房。
刚刚出门,便看见玉清带着雪儿和秀香走来,他小声对玉清说:“四嫂,四哥今日心情不好,就别去打扰他了。”
玉清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别了冷沛轩,回到自己寝宫。六皇子随后也出了宫,回到轩王府。
要说这六皇子,虽说死了母妃,还是极受圣上宠爱,刚满十八,便赐了轩王爷的称号,还给了一座府邸——轩王府,虽说府邸不大,却足显圣上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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