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出去。”秦征眼睛也不抬地道。
几个侍卫刀也没抽,只见随意晃了两下,便一手揪着一个未及时出楼、还想拱火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的脖领子,管他哪家的郎君,通通往外便甩。
轮到那个小少年的时候,他却有着几番功夫,拿了手中的竹纸扇做武器,三下两下闪开护卫向着秦征和程云淓的方向疾步而来。
“河东裴氏二郎,见过......哎哎哎放开我!”
一个护卫从后面一把薅住他的小脖领子往外就拖。
小少年还带着青春期的逆反和傲娇,脖领子从后面被勒得紧紧的,毫无形象地被拖着往后便走,气得面色紫红,像个小茄子一般,从程云淓的角度上看过去,很像个暴跳如雷又全无还手之力的动画卡通小表情一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好好请人走,别伤着小孩子。”程云淓招呼侍卫道。
侍卫看了一眼秦征,秦征点点头,他便放开了裴二郎的脖领子。可那句“小孩子”却伤了“小孩子”的心,他更气了,大叫道:“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是大人了!大人了!”
“好好好,大人了大人了。”程云淓敷衍道。
哪知从裴氏小郎君身后转出另外一个少年,两人一对眼,就如同对接了什么上头的烈酒一般,精神一振,大喝一声:“讨教了!”竟挣开侍卫,以扇当剑,脚尖点地,直冲秦征刺过来。
秦征眼皮都不抬,只是厌烦地一皱眉,两个不知深浅的小少年还未冲到跟前,便被侍卫截住了,几个人也就过了几招,两个小少年便都被打掉了手中的竹扇,反背了双手,推到了秦征面前。
“跪下!”侍卫喝道。
“我等已过童子试,不是白身,见官不跪!”裴二郎仰着头傲然说道,另一个小少年却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某无恶意,只是见到二位秦将军与新科武状元济济一堂,心中仰慕,觉得机会难得,一时技痒,想与大将军过过招罢了。若有得罪,还请大将军多多包涵。”
“小鱼小虾,也敢放肆。”身后传来秦佩的冷笑,他正在包厢中用了冰块镇眼睛,他被喷了太多的辣椒水,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睁开都困难,气正没处撒呢,便嘶哑着声音道:“裴景家小二是吧?没规没矩!扒了裤子,把屁股打烂,丢到裴少府家大门前示众!”
“诺!”几个侍卫大声应道,麻利地将两个少年拖起来按到食榻上,便要扒裤子。
“外面去打,”秦征凤眼一抬,淡淡道,“没眼色吗?”
“诺!”几个侍卫拎小鸡一般将两个小少年拎起便往外拖。
那小少年吓坏了,他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却没做好被扒了裤子拖到闹市街头当街殴打的准备,拼命挣扎着大声喊道:“某是裴少府之子,谁敢打我?”
正闹腾着,一直跟着草儿阿柒坐在另一个包厢里休息的小鱼儿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径直跑向另一个少年,喊着:“不许打不许打!”
“等一下。”程云淓怕伤到小鱼儿,赶紧喊着。
秦征挥了挥手,侍卫将那小少年放下,他依旧深深地垂着头,似乎不想被人看到自家的容貌。
“不打二兄,”小鱼儿张开双臂抱着他,大声喊道,“谁也不许打二兄!”
程云淓摇晃了一下,脚下一软,却被秦征伸手扶住。
“她说什么?她说什么?”程云淓没听清,求助地看向秦征,紧紧抓住他的手,问道。秦征一双凤目深深地看回去,并不回答,却仿佛在说:是的,你没听错,你没听错。
“你早知道是不是?”程云淓喃喃地问他,“你早知道阿梁在哪里对不对?”
“是,我早知道。他与他耶娘跟着李东风回了长安之后,没多久便被挑选为裴逸的书童,后又被李东风收入门下,成为裴逸同门师弟。二人一直在终南山跟随李东风学艺,怕是听到惠恒与杜家六郎被我捉住的消息,才快马赶回长安。”秦征淡淡地道。
程云淓置若罔闻,已然做梦般走了过去,走到了阿梁面前。
秦征冲侍卫点了点头,侍卫放开了阿梁,却还是将裴逸捉住不放。
“二兄抱,二兄抱!”小鱼儿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把眼睛捂起来,嘴里喃喃地道。
阿梁张开双臂将她抱住了,小心地摸着她的头发哄着她,抬起头看着走近的程云淓,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却又是从心底热切地喊了一声:“阿姐。”
一声“阿姐”之后,就仿佛河水冲破了堤防一般,泪水涌了出来,开始一声一声地唤起来:“阿姐!阿姐!阿姐!”
“哎!”程云淓也一声一声地答应着,“哎!哎!乖宝,阿姐在!”
她走到阿梁面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又哭又笑,心都高兴地在天上飞,她捧着阿梁的脸,左看右看,捏着他的腮帮子,像小时候一样,不停地叨叨着:“都长得比阿姐高了!都快不认识了!我的天哪!”
皓皓一声不吭地站在秦征身边,有点小生气,又有些小委屈。
自从自家上了私塾,阿姐就不怎么抱自家亲自家,捏自家的胖脸蛋了,这人谁?凭什么阿姐要抱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让阿姐给他擦眼泪,哼!生气!
“是皓皓的阿姐!皓皓才是乖宝!哼!”他好久没这么自称了,老桑心了!
秦征捏了捏他头上的小丸子头,不由得仔细地看了看他。当初在王家庄那小厢房的时候,他还是个抱在怀中不能走路的宝宝呢,如今也长这般大了,真是岁月如梭。
身后又传来秦佩的声音:“打了没有啊?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秦征眉头蹙了起来,拍拍皓皓的小脑袋,让草儿和阿杜好好看着他,便转身走入包房,让请来的郎中去隔壁给韩平再看看,身后的护卫将门关上。
“十一郎君,您要作甚?”包房内秦佩的长随紧张地摸着腰刀,问道,“九郎双目看不清,十一郎切莫借机伤他,不然侯爷......”
秦征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长随惊得满身冷汗。
“怎的?某还要怕你小十一不成?”秦佩拿着包了冰块的巾子敷在脸上,眼睛只能睁开一丝小缝,依旧嘴硬道。
“你仗着阿耶宠你,从小到大,处处与我为难,抢我所想,毁我所喜,任性胡为。”秦征冷冷道,“往日便算了,如今南阀事发在即,你若依旧做出事情来,牵扯我的精力,便是阿耶护着你,圣上也再容忍不得你,你自家想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