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侍乃是大元王朝最为秘密的一个所在,它只听从皇帝的命令,世上也仅只有皇帝一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然而到了元辰熙这一代,暗侍便没有先前那般神秘,力量却依旧那般强大,因为晓得他们存在的不仅仅只有皇帝一人,比如说那位深受皇帝宠爱的文王殿下,又比如说安欢颜。
作为曾经的暗侍之首张石,他的本领可以说毋庸置疑,若说他潜伏在宋晓茹的身边,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就好比让一个视力、记忆力顶好的人去观察一个近在身旁却又充满漏洞与秘密的人,如果结果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你肯定会认为那人在说谎,或者说他是在敷衍你。
望着张石微愕的表情,安欢颜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青兰给她的信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安皓轩曾秘密出府与人相会,而对方是个女子。
大元王朝的女子数不胜数,安皓轩是丞相之子,身份尊贵,身边有几个相好的也是正常之事。
然而却在深夜寂静无人之时,秘密出府,则是不同寻常。
青白人家的女子又有几个会这样做呢?
她不由得怀疑那个女子的身份?
不知为何,自从在京都城见到安皓轩之后,她总觉得自己关于安皓轩的种种猜测不是猜测,而是事实,尤其是当看到青兰的信后,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她直觉本能的将安皓轩和宋晓茹联系在一起,因为只有那样才会更加有说服力。
张石在宋晓茹身边已有一月的时间,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某种联系,那么此问必然有答。
“奴才只知道宋晓茹和安皓轩有过接触,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奴才不得而知。”
随着张石话音的落下,安欢颜的嘴角微微翘起,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耀眼的光芒。
“主子,韩霸被劫之事,安皓轩应该也参与在内。”张石又补充了一句。
“他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安欢颜突然感叹了一声。
“主子,宋晓茹计划失败,被朝廷通缉,韩霸被大理寺羁押在狱,安皓轩却置身事外,主子万不可小觑安皓轩。”张石提醒道。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去李铁那里看看,看看他调教出来的人合不合格,如果合格,就让他们全部盯着安皓轩。”
“全部?”张石对于安欢颜的安排有些疑问。
“全部!我不仅要知道安皓轩平日里和哪些人有过接触,也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安欢颜神情严肃,语气也有些生硬,却不是生气。
“主子放心,奴才调教出来的人不会差。”张石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一月未见,张石的面容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表上看不出来他受过伤,中过毒。
但与张石相处数月的安欢颜却看出了细微的变化,他看起来并不英俊的脸上多了几道细纹,不知是愁苦所致,还是因为要压抑中毒带来的痛苦而挤压出来的。
她严肃的面容突然松散下来,带有几分悲伤难过。
“我现在可不敢放心你一个人,经过这次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要牢牢的看着你,免得你又自作主张。”安欢颜的语气略带着些责难与气愤,俏脸上却满是懊悔与歉疚。
“对不起,当初我不该让你去,否则你也不会平白受这么多磨难。”
“主子,您不必道歉,是奴才心甘情愿的,而且奴才现在已经完整无损的站在您的面前,您无须自责。”张石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也有些颤抖,显然他被安欢颜突如其来却又在意料之中的道歉弄得有些慌乱。
安欢颜上下打量了张石一番,奈何他身上穿着厚实的衣裳,根本看不到伤口或者疤痕,只好说道:“回京的时候,皇上给我带了许多药,你去找杜鹃,看看是否有你需要的,如果不够,我再命人去曹天佑那里去取。”
“主子,宋晓茹是大夫,她已经治好了奴才的伤。”
“她是个好人。”安欢颜突然叹道。
“宋晓茹让奴才捎句话给您,她说您做得会比她更好。”
闻言,安欢颜的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心头百般滋味。
“明日青兰大婚,所幸你还赶得及,先去好好休息吧,一切待明日之后再提。”
张石点头答应。
宋晓茹通过张石带给她的话,她明白,她想张石也应该明白。
她会做得更好这是一个肯定句,也代表宋晓茹对她的认同。
但是,她不喜欢这句话,因为那意味着她接下来做的事与她无异,如果用继承二字来形容或许更为贴切。
无论是出发点还是目的,又或者是过程都是不同的,所以她不喜欢,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因为结果是一样的。
“她还真是令人惊讶,或许我们真能成为朋友。”
两个陌生人能否成为朋友,有很多因素,但无论怎么看,她们两人都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
当然,能否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安欢颜不甚在意,宋晓茹也是一样。
靠在金丝软垫上,宋晓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元辰绍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却十分难以下咽的汤药走到她身边。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安欢颜。”
提起安欢颜,宋晓茹的脸色并没有变得难看,也没有生气。倒是元辰绍很是不自然,脸上一僵。
“提她作甚,赶紧把药喝了。”元辰绍的语气有些生硬。
“你生气做什么?被她打败的人是我好不好?”宋晓茹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两眼,然后将接过汤药喝了个干净。
“你是被她打败的吗?你输给了我好嘛!”元辰绍极为不悦的反对着。
“输给你又怎样?值得风光,值得骄傲吗?”宋晓茹也来了气,大声的驳斥道。
“好好好,不风光,也不骄傲,你小声点,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元辰绍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连忙认输道歉。
“其实,我们应该感谢她,若不是她,我应该还沉沦在报仇的深渊里,或许这个孩子也会成为我报仇的砝码,你和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是,我们应该感谢她,但是你也放了张石,我们和她已经两清了。”元辰绍神情有些冷淡,语气也不怎么好。
“她不是你皇兄的妃子吗?怎么看起来你对她的敌意,比我还要更甚?”宋晓茹不解,疑问道。
元辰绍有些烦躁的叹了两声,然后说道:“不提她了,我打算跟皇兄告别,带着你一起回武昌,你愿意跟我走吗?”
宋晓茹有些诧异同时也十分欢喜,问道:“皇上不是还在别苑休养吗?他同意你走吗?”
“皇兄宣我回京,就是要我亲自处理你的事情,现在事情已经完美解决,皇兄应该不会拦着我。”元辰绍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鼓。
宋晓茹的事情他处理的并不完美,与当初元辰熙交托的并不吻合,而且现在宋晓茹还是通缉犯的身份,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若是日后她的身份暴露,下场无疑是死路一条,而且连他自己,甚至是元辰熙都会被世人唾骂。
如今宋晓茹怀着他的孩子,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任由她待在京城,回武昌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并没有对她说实话。
然而即便元辰绍故意隐瞒,宋晓茹依旧能够想到那些故意被他隐藏起来的种种风险与危险。
他隐瞒不报,她便选择不戳破。
此时,她想到了夫唱妇随,不仅红晕再起,有些不好意思。
元辰绍没有注意到宋晓茹的表情,他还沉浸在他的幻想里。
“作为宋家之女,我能做的都做了,现在我要为自己而活,为你而活,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活着,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即便是天涯海角。”
最简单的话语,就是最深情的告白。
元辰绍无比动容。
“好!”
人们常常感叹越是高兴的日子消逝的便越快,好似时光故意跟他作对一般。
青兰大婚,对于安欢颜等人来说是最为喜庆的日子,她们几个闹到深夜都不肯散去,然后又早早起床,开始准备打扮新娘子。
安府内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满了安府上下所有的屋檐与回廊,屋内的梁柱包括花园里的凉亭也都被贴满了喜字,就连大门口的那两对威武的石狮子,也都披上了大红色的绸缎,显得很是热闹。
今日,安府的所有人在内,除了丞相安盛与夫人董氏的人,所有人都穿上了红色的衣服,与府内的风景交相辉映,显得更加有气氛。
青兰是蔷薇苑的丫鬟出身,出嫁自然也要走蔷薇苑的大门。
因为某种原因,也因为安欢颜肚子里的孩子,她没有早早起身去为青兰准备,而是静坐在水仙苑等待着青兰的到来。
她相信青兰会明白她的心意,也知道青兰必然会来水仙苑和她辞别。
果不其然,青兰在众人的搀扶下,身着大红喜服,头盖大红盖头来到水仙苑。
青兰没有像往日那般躬身行礼,而是跪在地上,向安欢颜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才是今日的主人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