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的们一直跟在二小姐的马车后面,二小姐上了马车便直奔西市,但是刚走了没几条街便停了下来,又转向东市,然后便带着我们绕着坊市绕来绕去,所以小的猜想或许是二小姐发现了有人跟踪,就自作主张放松了些,小的们远远跟在马车后面又绕了几条街之后,就发现二小姐的马车又绕回了原来的街道上,然后便直奔西市的临江茶楼,进去之后,小的便没有办法跟踪了,所以便回来报信。”一名看起来十分瘦弱且毫无存在感的男子跪在董氏面前低声说道。
“路上可有见过什么人?又或者去了你们不知道的某些地方?”董氏问道,显然她不相信安欢颜出府仅仅是为了兜圈子。
“夫人,马车确实停下过几次,但车里面的人从没有出来过,直到临江茶楼,二小姐和伺候她的丫鬟才出来然后径直进了茶楼,小的可以保证二小姐的马车从来没有消失在小的们的眼前!”那名瘦弱男子语气非常肯定。
闻言,董氏的细眉微挑,脸色有些凝重。
“停车的地方是哪些位置,你且具体说来,万不可漏掉一处!”
“马车出府后一共停过五次,刚出平康坊时在街道口停过一次,然后在东市入市的街口停下过一刻钟的时间,却没有入市,也没有任何人跟马车里的人说过话。其余三次都是进入西市之后因为街道充满了拥挤的人群而不得不停下马车。”那名瘦弱男子恭声答道,不敢有丝毫马虎。
董氏的脸色更加凝重,微挑的双眉也紧凑在了一起。
“你可是亲眼看着二小姐进入临江茶楼的?”董氏又问道。
“是的,夫人。”
董氏暗暗叹了一声气,神情从凝重变为不悦,沉声说道:“下去吧。”
“小的告退。”
待那名瘦弱男子退走,一直服侍在旁的丫鬟幽儿说道:“夫人,昨日二小姐刚刚回府,今日又要出府,其中定有阴谋,而且二小姐并未随府中马车出行,而是悄悄带着那个叫小梨的宫女从后门溜走,又带着我们的人绕了小半个京都城,如此鬼祟行径,奴婢实在想不通二小姐在做什么。”
“欢颜那个丫头确实让人看不透,她孤身出府,必然是有所谋划,她带着我们的人绕圈子,倒是说得通,但是她的目的既然是临江茶楼,又何必带人弄出这么一档子事,难道是他们错漏了某些关键之处?”董氏不由得怀疑是自己的人有所疏漏。
那位叫幽儿的丫鬟也是连连摇头,显然她也不理解安欢颜的做法。
“让府里的人盯紧了她们,即便是小事也要事事来回禀我。”董氏嘱咐道。
幽儿点头应道,然后犹豫了片刻,大着胆子说道:“夫人,幽儿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董氏低着头摆弄茶杯里的茶叶,随口问道。
“奴婢听说这临江茶楼可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去的地方,为何二小姐却没有被阻拦在外?”
听得此言,董氏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连忙让人把方才那名瘦弱男子又叫了回来,仔细询问缘由。
那名瘦弱男子还未走出蒹葭苑的大门就被人叫了回去,不由得心惊肉跳,生怕夫人一个不高兴怪罪到他头上。得知被叫回的理由后,他内心暗暗松了口气,然后一五一十的回禀着。
“夫人,确如幽儿姑娘所言,平日里的临江茶楼是有这条规矩,而且执行的甚为严格,但是今日有所不同。”
“有何不同?”幽儿问道。
“今日临江茶楼的掌柜当众宣布,今日临江茶楼不拒客,无论是何身份地位,皆可进入茶楼,并且一律对待,只是第三层并不对外开放。”
董氏沉吟片刻,说得:“那如你所言,二小姐必是进入了第三层。”
“是的,夫人。二小姐进入茶楼后直接就上了三楼,小的本想也跟着上去,却发现守在三楼楼梯口的人正是我们府里的人,小的怕他们发现小的身份,便退了回来。”
“你可知道临江茶楼背后的东家是谁?”董氏下意识的问出口,不过数秒的时间她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董氏有些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那名瘦弱男子自然不敢再做停留,点头应道,然后退了出去。
此时,那名唤作幽儿的丫鬟再次开口说道:“夫人,据奴婢所知,自临江茶楼建立之后,从来没有人进入过,为何二小姐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去,且得到临江茶楼老板如此尊贵的对待?奴婢猜想,临江茶楼背后的东家必然是二小姐,不,不可能是二小姐,难不成是老爷?”
此话一出,董氏再次震惊,下意识里也相信了幽儿的话,震惊变为愤怒,狂暴的怒气喷发而出,桌上的茶水混着茶叶洒落到了地板之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他竟瞒我至斯?!”
蒹葭苑里愤怒之火没有燃烧成熊熊火焰,除了蒹葭苑的人几乎没人知道今日的蒹葭苑又新进了一套茶壶与茶杯。
乘坐安府的马车悠然回府的安欢颜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蒹葭苑的那位夫人竟然会生出如此猜想,甚至是已经相信了那般猜想。
她的目光锁在站立在门口的那道如伟岸般的身影上,离她最近的青兰与杜鹃发现安欢颜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眼睛里也满是雾气,不由得惊讶然后望向安府的大门口。
距离张石出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也在她们面前消失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青兰或许没有多大的感觉,但杜鹃却觉得有些难过,而且很想念张石在的日子。
就连杜鹃都生出如此感想,就更别提安欢颜本人了。
她微微低头擦干微湿的眼眶,然后在青兰和杜鹃的搀扶下缓步走向门口,走到张石的身旁。
张石躬身行礼,很自然地走到安欢颜身旁,微微俯身伸出手。
这个动作他很熟悉,过去的数月他已经做了无数次,从不习惯到习惯,讨厌到不讨厌,他的内心做过无数次的挣扎,直到今日再见,他非常自然而然的做出那个动作,然后看到安欢颜微笑的面容,觉得很舒服,心里十分欢喜。
张石的回归,让安欢颜觉得踏实了很多,她总觉得没有张石在身边,总是少了一份安全感。
众人都清楚张石在安欢颜心里的位置,尤其是阔别许久之后的重逢必然有许多话要谈,所以她们没有打扰他们,将宽阔的大厅留给了他二人。
“宋晓茹可有将解药给你?你吃了没有?身上还有没有伤?”
安欢颜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可是不待张石回答,她又有些着急的准备喊人,张石连忙制止了她。
“主子放心,奴才已经没事了,毒已经解了,身上的伤也好了。”
“以后万不可自作主张!”安欢颜的脸色变得有些快,刚刚还一副担心他要死的模样,现在又是一副气急败坏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当时那帮人趁奴才受伤,将奴才劫走,奴才反抗不得便将计就计跟着他们去了,只是没想到那帮人早就盯上了奴才和主子您。为了调查主谋之人,奴才不得已服下毒药,假装服从他们,然后慢慢接近他们。更让奴才没想到的是那主谋之人竟和文王殿下有旧,而且文王殿下早就布置好了陷阱等着他们跳进去。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奴才来不及禀报,便自作主张拿了主意。”
文王元辰绍与谋逆宋家之女宋晓茹有旧情也是她在月前才知道的事实,而且宋晓茹一介弱女子能够在京都城隐匿多年,并且还筹谋了如此多的计划,实在是令她佩服之极。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早就盯上了她。若非她怀有警惕之心,或许此刻被通缉的人就成了她。
“宋晓茹逃脱朝廷的追捕,想来应该也是你所为。”
“是。”张石没有否认。
“暗地里还在为宋家效忠的那些人,除去那些已经被朝廷羁押在牢的,剩下的人现在何处?”安欢颜问道,神色显得很是平静。
张石愣了片刻,然后说道:“他们已经按照宋晓茹的要求逃离京都城,奴才并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留在京都城保护宋晓茹的那些死士,也已被文王殿下看押。”
“宋晓茹和安皓轩是什么关系?”安欢颜又冷不丁的抛出一个问题。
张石再次愣住,他本以为安欢颜会询问与韩家有关的问题,或者会询问宋晓茹在被通缉之前所做的所有准备,但是她不仅没有表现出好奇的样子,而且还问了一个看起来毫无道理的问题。
然而这并不是让张石感到惊讶的所在,而是他在给白诚的信件中,又或者是通过李铁传递的消息时,始终没有提过安皓轩三个字更遑论宋晓茹和安皓轩能扯上什么关系。
安欢颜又是如何知晓呢?他疑惑之余不禁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