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病逝,床榻前只有少数人在场,更不用提遗言之事。一念及此,元辰熙便想到了某人,心里恨得牙根都痒痒。
韩国公既知太宗遗愿,又拿此事变相要挟他,元辰熙自然不好再强行处死韩霸。
与当初处决韩霸的想法不同,他现在之所以留着韩霸就是想利用韩霸达到某些目的。如今韩国公主动请求,结果虽是一样,可元辰熙心里难免还是很不舒服。
“韩国公,若因为韩霸是先皇之子,就要朕徇私免去他的罪过,岂不是让朕自损祖宗家业?如果朕因为太宗遗愿,就要放了韩霸,朕的颜面何存,又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老臣知道霸儿的事让皇上为难了,老臣自请捐出韩家半数家当,充盈国库,也是想为霸儿做点好事,还请皇上准予。”
韩国公的态度反差太大,弄得元辰熙有些措手不及,更是猜不透韩国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与他先前所料想的结局,现在的结果反而于他有利。只是不知为何,元辰熙总觉得此次与韩国公谈话,他并没有赢,好像还入了韩国公设下的圈套。
元辰熙没有轻易松口,在心里默默思量到底是放不放人。正在此时,门外来报,文王求见。
听见元辰绍的大名,韩国公眉头微挑,转头看向门外,见一身材颀长,长相英俊,神采奕奕的男子走了进来。
韩国公下意识便回忆起很多年前自己见到过的一个小男孩儿,与来人相比,容貌有了比较大的差异。
元辰绍神采飞扬,脸上带着放光的笑容,躬身向元辰熙行了一礼,继而转身望向韩国公,背着双手,微微抬头打量着面前那个头发花白,容颜苍老的老人。
“韩国公,多年不见,您老了许多啊!可否还记得小王?”话一出口,就表露了元辰绍的狂放不羁的本性。
人艰不拆,简单通俗的道理,人人都懂,可在元辰绍那里好像就成了狗屁。
被人当面说老,即便是韩国公,心里多少也是不舒服的。可他毕竟身为臣子,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指责元辰绍。
“原来是文王殿下,许久未见,老臣都认不出殿下了,还记得当初老臣第一次见殿下,殿下还是个只会流鼻涕骂人的小孩子,现在却成了带兵打仗的英俊将军,想必先皇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韩国公不动声色地将软刀子又还给了元辰绍。
元辰绍一愣,随即便是大笑起来,说道:“韩国公,您老还记得当初小王的样子啊?常听人说,人老了总是会回忆往事,看来也是有道理的。”
再次被人讽刺自己年纪大了,连韩国公如此老练沉稳之人,心里都忍不住动了怒,可他还未来得及回嘴,只听元辰绍又说道:“不过,常言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只见元辰绍微微停顿,目光变得犀利而又带着一份高傲,说道:“韩国公与小王多年未见,想来得花费好大一份功夫才能了解本王现在是个怎样的人。”
“老臣与文王殿下虽多年未见,但文王殿下的大名早已传遍天下,本王又不是孤陋寡闻之人,自然也有所耳闻。”韩国公的目光之中也闪过一丝狡黠与暴戾。
目光交流之间,电光火石不断,元辰熙端坐在书案后,静静地观看他们两人这一场没有硝烟的对战。
“本王听说,韩国公多日之前就已抵京,为何今日才来觐见皇兄?”
韩国公进京的消息早就被安欢颜派人故意散播,故而早已传遍京都城。元辰绍自然不肯放过这一点,追问他。
“皇上,老臣确实并非今日才到京,可也并非传闻那般,许久之前就已抵京。”韩国公转身面向元辰熙,微微躬身行礼,见元辰熙无话,又微微侧头,对元辰绍说道:“文王殿下,传言不可信,还请文王殿下慎言!”
“呦!这么说,感情还是本王冤枉了韩国公。不行,本王得去查查,看看是否真是本王的错。如果让本王查出来是有人故意散播假消息,本王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若是消息为真...”
话到最后,元辰绍的脸明显已经是看笑话的表情,显然早已认定,或者已经查出来消息为真。
然而消息为真还是假,根本不用特地去查,元辰绍此说不过是想刺激刺激韩国公。而熟知元辰绍心里的元辰熙自然也不会特地派人去暗查真相。
“辰绍!你来此是有何事?”元辰熙适时地出声,打破了他们两人的对战。
“哦,没什么大事,听说韩国公进宫,所以就想来看看。”元辰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欠扁。
“皇上,既然文王殿下有事与您商量,老臣就告退了。”韩国公不想与元辰绍纠缠,便想退走。
可元辰绍就是为他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他走,开口挽留。不过说是挽留并不恰当,应该称之为强留。
“韩国公留步。本王要禀报的事正巧与韩家有关,难道韩国公不想听听看?”
韩国公已经亲自见识到元辰绍此人的无赖与奸猾,自然不想与他打交道。
从方才两人的针锋相对,韩国公也意识到元辰绍对韩家有敌意,他要禀报的事情必然是对韩家不利,他若在还能辩上几分,免得因此再连累了韩长风和韩霸,所以他选择了留下来。
元辰绍自然听不见韩国公内心的心理活动,可也能猜出几分韩国公的意图,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得意。
“皇兄,臣弟要禀报的事情是和吏部尚书韩长风有关。此前臣弟负责审理京郊刺杀皇亲一案,此案主犯权孝斌虽已上书承认受贿之罪,但臣弟查出,除了收受贿赂,权孝斌还利用手中职权,大开方便之门,羽林卫将领之中,有十分之一乃是权家子弟以及与权家有亲属关系之人,有十分之三的将领与公羊雨寒的情况一样,都是走后门才得到的军职。”
“为何此时才报?”元辰熙眉头紧皱,显得很生气,好像很不满元辰绍现在才上报此情况。
“这些日子忙着接待各国使臣,就忘了交接这些事。”元辰绍始终都是一副玩世不恭,丝毫不担心会被人责难的态度。
“文王殿下,方才所言,乃是权孝斌自己所犯,为何要说此事与长风有关?”韩国公质问道。
“韩国公,别着急啊,本王还没有说完呢。皇兄,在调查这些事情的时候,臣弟发现,所有通过关系得到军职的人,除了权家子弟,便是韩尚书推荐之人,而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全都是和您韩家关系甚笃的氏族。韩国公,您说,这事有韩尚书有没有关系呢?”元辰绍丝毫不掩饰得意的表情,语气中也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闻言,韩国公的神色变得凝重,声音也变得低沉,问道:“文王殿下,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长风任吏部尚书,为朝廷举荐人才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举贤不避亲仇,如果他们与韩家交好,便认定他们犯了律法,那么老臣也无话可说。”
“韩国公,您想撇清也不用这么着急。就像您说的,若韩尚书只是因为推荐了他们而获罪,本王也觉得不公平。”
听到这话,韩国公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因为元辰绍明显不会站在韩家这边,替韩家说话。
果不其然,这话还有后半段。
“可是,通过韩家举荐的这些人一年之内连升三级,且丝毫没有立下过任何功劳。反而仗着自己的身份和背景,打压羽林卫内其他与自己不和的军士,更有甚者,他们通过强权擅领他人的军工以及饷银。此前种种劣迹,臣弟早已拟好奏折,证据和证人,臣弟也早已安排妥当,还请皇兄明鉴。”元辰绍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正色说道。
虽说此前韩国公并未将元辰绍放在眼里,更没有放在心里,可眼下却不得不重新认识此人,更不得不重视此事。更重要的是,元辰绍已经拿出了证据,证人也找到了,那么此事将不再是罚奉或者降职那么简单。
“皇上,文王殿下既然已经找到了证据和证人,老臣请求将此案交给三司会审,若长风真参与在内,老臣一定不会包庇!”韩国公抢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然而无论是元辰熙还是元辰绍都已经看出韩国公的意图,若此案有元辰绍主审,那么韩长风的下场可就不好说了,若三司会审,他还能动些手脚。
不过,关于权孝斌和韩长风以及公家等人牵涉的收受贿赂案已经交给了三司,这件案子也理应合并交给三司会审。
“将你调查出来的所有案综都转交给三司,所有参与在内的官员,无论职位高低,都必须严肃处理!”
“臣弟遵旨。哦,对了还有一事,臣弟要禀报,是关于如何处置韩霸,还请皇兄示下。”
此言一出,韩国公心中的恼意更盛,元辰绍此来还真是针对他和韩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