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毕竟是三朝元老,一生阅风雨无数,他虽然恼怒于元辰绍的行为,可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智,更不会为了几句话就和元辰绍翻脸,更何况关于韩霸的事情,他和皇帝已经达成了协议,就凭文王殿下的三言两语,自然改变不了结局。
然而,他对于元辰绍这个人确实有了不少改观。
韩国公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这个可以称得上小白脸的男人,心中想起关于文王殿下的种种情报。
多年前,太宗封元辰绍为文王,以其武昌为封地。
在世人眼中,文王是个受太宗宠爱的小儿子,否则太宗也不会将武昌重地交给最小的儿子来管理。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元辰绍是被发配到武昌的,理由也只有少数人知晓。而知情人之一就是韩国公。
当年元辰绍与宋家之女宋晓茹相恋,若非宋家以谋逆罪被灭族,按照宋家的权势,宋晓茹定是要嫁给元辰绍的。
宋家谋逆,元辰绍即便没有参与,也是嫌疑犯,即便他是太宗亲生子,也不免被连累,可是就这发配地点为何选在武昌,却是让韩国公思虑良久。
以皇家对其权力的重视和情感的淡薄,韩国公本以为元辰绍经过宋家一事再也不会得到太宗的重用,反而会成为最落魄和最不得势的皇子,甚至是弃子。
然则,太宗却将武昌赐给了元辰绍,只是武昌的军权并未交给他。直到元辰熙继位,文王得到前所未有的信任和重用,镇守武昌的十数万将士都交给了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韩国公才意识到,或许自己当初的猜想错了。
他离京之时,文王只是一个小孩子,就是在元辰绍成长的数年间,他也只是得到了书面上的情报。情报上的内容大都一致,话术各有不同,归根结底也就是一句话,文王只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整日里溜猫逗狗,哄骗女孩子,也就是典型的公子哥。
他对文王印象初次改观之时,便是元辰绍接任武昌的军权之日。他还记得书信上关于元辰绍的形容词。
文王身披金甲战衣,气宇轩昂,英姿勃发。接军印与高台之上,威风凛凛,气势非凡。手执军印,声如洪钟,慷慨之词,铿锵有力,激千军之心,令万马奔腾。
之后的数年间,关于文王的消息便不多了。
而后,徐家造反,文王带领武昌十万兵马,以其出其不意的攻势,与徐家军十万兵马决战于江陵城下。与他臆想的不同,元辰绍并没有用卑劣的手段,而事先埋伏在江陵城内外的五万兵马也只是在元辰绍到来之后与其汇合,采用正面打法。
两方人马在数量上相当,无所谓以多欺少,战术上也没有采用三十六计的任意一项计谋,而是采用了最为笨拙的打法,肉搏战。
此战耗时一日,两方人马都没有休息过,损伤大半。可也就是这样笨拙的战术,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徐名籍认输,自杀身亡。
经此一战,世人对元辰绍的印象大大改观,而在韩国公这样的人看来,元辰绍却是一个非常有力且难缠的对手。
世上能人千千万,只是谁都不希望这有能力的人是自己的敌人。
可偏偏文王就要和韩家作对。韩国公虽不想在此时与文王结下仇怨,可事情到了现在,就算他有意躲避,也躲不开了。
韩国公沉默不语,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元辰绍的陈述。
“皇兄,您也清楚,韩霸乃是臣弟所擒。”元辰绍话还未完,就望向了韩国公,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闪着精明的目光,他眉毛一挑,用略带嘲讽的语气接着说道:“韩国公,或许您也应该听说了,本王是在谁手里逮捕韩霸归案的。”
韩国公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说话。
元辰绍看不懂韩国公心中的想法,心里虽然拿不准,却没有被他的那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吓到。
“当日,皇兄下令斩杀韩霸,却在行刑之日被黑衣人劫走,下落不明。可是,为何本王会在反贼手里捉到您的孙子呢?韩国公难道就不想解释解释吗?”
元辰绍嘴上要着解释,可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然而韩国公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早就看穿了元辰绍的阴谋。
早就在元辰绍开口之前,韩国公就已在心中思量,该如何解释。
“文王殿下,愿意听老臣的解释吗?”
“洗耳恭听。”元辰绍单手背后,单手向前一摆,示意他可以开始表演了。
只见韩国公不慌不忙,沉着冷静地缓缓开口说道:“皇上,文王殿下,当年宋家谋逆,先皇下令处斩宋家满门,宋家之女宋晓茹却逃亡在外,多年来一直躲在幕后筹谋,企图再次颠覆我大元王朝。月前,不肖子孙韩霸因为口舌之争惹来灾祸,宋家之女知老臣爱孙心切,便想趁机掳走韩霸,以此要挟老臣暗助宋家谋反之事。”
韩国公神情严肃,目光坚定,显得理直气壮,仿佛事情就是他说的那般。
元辰绍听完他的说辞,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赞叹韩国公老辣狠厉。需要宋家时,便躲在幕后资助宋晓茹,并且在幕后操纵一切。不需要时,果断地抛弃并加以利用。
韩国公如此说辞,既交代了宋家和韩家如何会有牵连,又洗清了他韩家和宋家勾结的嫌疑。一石二鸟,着实高明。
可是元辰绍越想越不对,终于发现,自己原来是被韩国公利用了。一念及此,元辰绍吊儿郎当的模样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生气之后才发现生气的理由竟是自己的愚蠢,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脸色着实变得难看。
话到此时,元辰熙也不得不开了口,只是神色看上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辰绍,韩霸的案子你就不用管了,如何处置他,朕自有打算。”
任元辰绍心里如何不舒服,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言,恨恨地瞅了韩国公一眼,应道:“是,臣弟遵旨。”
“韩国公,韩霸犯错,情有可原,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可以不接受惩罚的理由。韩霸之错,错在韩家,他辱骂朕之罪,朕可以看在韩国公和容儿的面子上不计较,但他多年来的恶行,还是要受到惩罚。”元辰熙语气虽是平和,可是却自有威严,不容人质疑反驳。
元辰熙的退让已经足够大了,韩霸虽要受到惩处,与死亡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所以韩国公自然也会接受。
“老臣多谢皇上的隆恩,待韩霸刑满释放,老臣带他回洛阳,亲自教导,一定不会再让他犯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