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安欢颜却没有如杜鹃那般轻松,她还是认为整件事有问题。
望着神色凝重的安欢颜,杜鹃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再次皱到了一起。
“主子,您还是觉得宋晓茹有问题,认为她背后还有其他主谋?”
安欢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手将窗户关好,走到桌旁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道:“我不得不怀疑她背后有人。刚才我说的那种情况只是我假设的条件里最理性的一个。”
“主子,奴婢没您有那么聪明的脑袋。”杜鹃故意打趣安欢颜,为的就是想缓解压抑的气氛。
安欢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接着解释道:“方才我说的是宋晓茹听到了我的传闻。那么假设她不是道听途说,而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现在的身份是皇妃,自然是住在皇宫里。而在那座深宫大院里,对我、对事,如此了解的人,只能是宫里的人。”
听到这里,杜鹃才跟上了安欢颜的思维,接着说道:“那按照主子的猜想,依奴婢看,容妃、贤妃、淑妃三位娘娘是最有可能的人。”
“你别忘记还有我们的贵妃娘娘。”安欢颜补充道。
“那是不是就说明,宋晓茹背后的人就是韩家、叶家、和苏家其中一家呢?”
“也有可能是他们所有人都和宋晓茹有关系,当然我们安家也不能排除在外。”
杜鹃惊愕,她有些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所以方才的话她也一直都未主动提及安欢馨。
“主子,贵妃娘娘就算恨您,也不会和宋晓茹有关联吧?她毕竟也姓安。”
安欢颜没有杜鹃那么天真,却也不会不满意杜鹃的态度,因为她了解安欢馨,何况她已经通过张石得知,安皓轩和宋晓茹有关联,那么安欢馨自然也不能排除嫌疑。
“如果没有最好,若是有,我也不会奇怪。”安欢颜说得甚是云淡风轻,好似全然不在乎,但实际上她还是觉得有些悲伤。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与安欢馨乃是同父异母,可以说是世界上彼此最亲近的两姐妹了,然而她们之间却有着深仇大恨,她们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无论是谁踏出那一步都将万劫不复。
杜鹃或许到现在都不理解安欢颜与安欢馨之间的恩怨是非,但是她听到这些话觉得有些莫名的伤感。
无论是何种原因让宋晓茹盯上了她家主子,事实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产生了许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
“主子,您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了,也明白为什么您会说那句惹来后面的麻烦。但是,您还没解释后面那个问题,为什么宋晓茹会放弃为宋家百余口人复仇?”
杜鹃突然转变了话题,看似是回到了正轨上,然而安欢颜却明白,杜鹃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想让她沉浸在对安欢馨的仇恨之中。
“其实,这个问题我问的不是很严谨,宋晓茹不是放弃了复仇,而是被迫为之。”
“奴婢还是不明白。”
“宋晓茹的复仇计划已经筹谋多年,然而她没料到皇上一直都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监视,所以她会失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如果我猜得不错,或许是皇上考虑到文王与宋晓茹的关系,才会特地宣召文王回京,让他处理此事。宋晓茹虽然聪明,谋划也甚是精明,但毕竟是女子,老情人的关系以及孩子,所有的因素加起来迫使她不得不放弃复仇。”
说到这里,杜鹃有些不是很同意安欢颜的猜想,毕竟安欢颜也是女子,过去筹谋的那些事情一件比一件可怕,怎么不见她变得软弱了呢。
杜鹃的神情自然没有逃过安欢颜的眼睛,她没有在意,只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因为安欢颜突然的一声笑而打破了原本严肃甚至是有些过于压抑的气氛。
“主子,您笑什么呢?”杜鹃也着实被安欢颜的笑声惊着了。
“没什么。”安欢颜没有解释,因为她实在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和她斗嘴。
杜鹃也没有在意,接着说道:“主子,奴婢还有点担心。假设您说的都是对的,那么我们现在完全处于一种危险的境地,而且每天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就像案板上待宰的羔羊,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杜鹃现在就像一只被猎人的弓箭瞄准的猎物,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现在能够有这种感受也不迟。”
安欢颜近乎取笑的态度,让杜鹃十分不满。
“主子,奴婢是在跟您说正经的!”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所以那日我才会提议来临江茶楼,难道你以为我真是闲着没事干啊?就算要带着青兰出来散心,也不一定非要来这里啊。”
“啊?”杜鹃惊讶的大张着嘴,脑子乱得很,心里也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安欢颜收敛戏谑的心态,正色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个被我故意忽视的事实。”
“什么事实?”
“大元王朝的主人姓元,无论是谁,想要谋划些什么,都可不能躲过他的眼睛。”
安欢颜的话在杜鹃听来无疑是废话,然而却又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说大元王朝的主子自然姓元,但是皇帝也不可能知道每个人的想法,行动。
可还未等她表示自己的态度,安欢颜又紧接着说了一句让她更加无语,但是听起来却有着莫名信服力的话。
“常常听你们称赞我神通广大,计算无双,可是我算对了你们所有人,却唯独算错了那个人。”
那个人自然指的是皇帝。
杜鹃虽然不明白安欢颜到底是想说什么,但是她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只是那种感觉很模糊。
“或许这就是我失败的原因,但是我不能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这次我改变了策略,我要掌握主动权,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来临江茶楼。”
“主子,奴婢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说的主动权是不是就是皇上?”
“反应还挺快。”
“可奴婢不懂为什么皇上会是您的主动权?”
“我方才已经解释过了,大元王朝的主人是皇帝。”
一句元辰熙是大元王朝的主人并不能让杜鹃满意,更不能让她理解。她自然满腹疑问。
“主子,您能不能说的再直白一些?”
安欢颜的思维是建立在对于两世的了解之上,杜鹃自然不能跟上,所以安欢颜自然也不恼,解释道:“大元王朝国祚连绵数百年,仍然屹立不倒,其树大根深是一方面,作为皇帝的手段也是很重要的条件之一。”
“皇帝的手段?”
“打天下靠的是武力,守天下靠的是智谋。太宗在世时,大刀阔斧的改革不得不说是朝廷有了一个新的局面,然而这种局面并不成熟,隐藏着许多危险。比如说在军事改革一方面就有很大的问题,又比如说表面上百姓安居乐业,实际上无论是京都还是各州县,到处都还是乱糟糟一团,像韩霸这样的人物比比皆是。”
“这点主子您说过,奴婢也明白。”
“那么你是否又明白,为何这种局面的天下,如此没有作为的皇帝与朝廷,仍然没有被推翻,而那些试图造反之人又为何迟迟没有动静,或者说为何没有成功?”
杜鹃震惊无语。
“那是因为皇帝的眼睛始终都在盯着他们。就好比宋家,当年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何其高,就连今天的京都四族都比不上,可是结果呢,还不是落得个满门抄斩。而宋家之所以谋反,是因为当年太宗改革朝政,触动了宋家的利益,所以宋家想要另立新君,挟天子令诸侯。当然,像宋家这样的存在还有很多,只不过他们都没胆子做,都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宋家。”
杜鹃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脑子也是蒙的,毕竟这是涉及到朝廷大事,而且已经时隔多年,没想到安欢颜竟是门清。
安欢颜没有理会杜鹃的态度,接着说道:“大元王朝建朝数百年,根基稳固,却也已经腐朽。太宗上位,不顾群臣反对进行改革,经过多年的发展,大元王朝的面目虽然没有到达焕然一新,但至少不再是民怨沸腾,民不聊生。这些年来无数百姓与为官之人称赞太宗英明,有远见,有魄力,其实他不过是为了保住元家的天下,保住他的位子。当权者从不在乎百姓的私活,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说到这里,安欢颜毫不吝啬自己的嘲弄鄙夷。
正如安欢颜所说,太宗皇帝的形象在百姓心中是无比高大的,这和他在位时的廉政脱不了关系。
然而今日在此,安欢颜却毫不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态度,将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宗陛下,评价的是一无是处,自私自利。
无论杜鹃在安欢颜这里听过多少骇人惊俗的话,都比不上今日的这几句话给她造成的震惊程度。
“主子,您还是别说了,奴婢害怕。”
听到杜鹃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安欢颜只是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