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孙李周。”一个清脆的嗓子念了起来。
“赵钱孙李周。”一群夹杂着些许稚嫩和成熟的声音,跟着念道。
“吴郑王冯陈。”
“吴郑王冯陈。”
“楮卫蒋沈韩。”……
清晨,山寨在这并不整齐的朗诵声,开始了新的一天。张孟诚手持着柳条制作的教鞭,努力摆出一副教书先生的威严。一边念着百家姓,一边监督着草舍中每一个朗诵声的主人。自从管志庆向张孟金提出希望让自己的侄子管玉泽,跟随张孟诚学习认字的想法之后。
作为长兄同时又是一寨之主的张孟金,没有征询张孟诚的意见,就直接将寨子里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全召集了起来。同时迅速整理出了一间草舍,将所有的孩子和张孟诚一起撵了进去,就不再过问草舍中的一切。
两辈子第一次当老师的张孟诚,对着不到三百人的山寨里找出的二十余名适龄入学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没有经验的他,只能先用纸将百家姓分成数批次。几十个字几十个字的抄了出来,之后带着一群文盲一遍又一遍地齐声念道。
草舍中的孩子有男有女,多是山寨众人的亲戚,剩下的几个则是山寨收留的孤儿。在张孟诚刚开始教学时,倒是有过几个山寨中的弟兄过来看热闹同时也开玩笑的起哄。一些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被他们搅的无心学习一起吵吵闹闹。
本来就对被大哥不询问自己意见,就直接强塞工作的行为,而感到十分窝火的张孟诚。直接发起脾气,将几个起哄的大人全吼了出去。等到张孟诚回到草堂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根柳条。之后他对着几个捣乱的孩子一阵狠抽,总算是发泄了他心中的不快,同时也初步竖立起了封建社会一名教书先生应有的威严。
孩子们在跟着先生朗诵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张孟诚就宣布早上的晨读结束。同时也示意孩子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原本安静的草堂瞬间变得噪杂喧闹起来。不管二十几个孩子在张孟诚背后如何的欢呼雀跃,作为教书先生的张孟诚出门喘了口气,之后慢腾腾的走上了寨墙,盯着山寨外校场的一堆步卒发起了呆。
虽说不管明代现代,无论哪个社会。张孟诚都能算得上是一名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可是完全没有过任何教书经验,也没有做过丝毫工作准备的张孟诚,还是觉得他大哥张孟金的安排过于仓促。
这几天张孟诚连一直以来养成的练武习惯都没顾得上,一门心思考虑怎么给孩子们安排课程。但是限于条件连纸笔都不够,更不用说其他教学工具的山寨,自然是无法实现张孟诚心中的各种教学计划。
为了配合山寨里的作息时间,张孟诚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好歹确定了草堂的上课时间。将草舍的上课时间定在了每日的辰时(7点到9点)、巳时(9点至11点),未时(13点至15点)和申时(15点至17点)几个时辰。
中间的午时留给孩子们和自己作休息。但是四个时辰举着几张纸对着一群孩子,一直念着百家姓。并且时不时盯着他们趴在地上,抓着木头对着泥巴写着那一堆字。这些事先不管草堂的孩子们如何想,丝毫没有人类灵魂工程师自觉的张孟诚已经有些腻味了。
校场里面传来操练的火热呐喊声,将正在神游的张孟诚拉回了神。前阵子由管志庆带队抢回的铁料,在马项伯亲自请回的铁匠,和山寨内原有两名铁匠的迅速赶工下。总算给山寨赶制出了一些枪头。
在插上早就准备好的枪杆后,就与寨子里原有的一些旧长枪全交给了山寨的步卒,总算整编出了一支百余人的长枪队。同时何宗伟和李阳将这阵子攒下的人头和一部分银子,全部带去了宁塞。通过走门路拉回来了二十副盔甲,和五匹来自口外的上好战马。
在经过一番检查和修补后,预计下一次出击,这些盔甲都能修补完善。此外还说服了十余名边军加入山寨,张孟金按照各自的特长编入了弓队和枪队。在一群逃卒的操练下,山寨里的一众步卒倒是越发显得有模有样了。
张孟诚看着校场内的步卒持着长枪,在一旁的管队一声令下后,长枪手就飞快的冲向二十步外的一面高五尺阔八寸的木把。手中的长枪戳向木把上,分为目、喉、心、腰、足的五个孔,木孔内各安上了一个一寸的木球。五个孔都戳遍,才算终止。看似简单的练习,却少有人能成功完成,在一旁管队的斥骂声中退下,换另一个步卒上前。
看着校场中的一众步卒的操练,倒是提醒了毫无教书经验的张孟诚。完全可以将前世的队列练习加到自己的教学中,不管成果如何,好歹能培养一些孩子们的纪律性。在练习齐步走的时间里,能思考更多的日后教学内容。
打定了主意后,张孟诚回到草舍门口,举着一把小铁锤对着拴在草堂门前的一根铁条敲了起来。本来乱哄哄的在草舍四周打闹的孩子们,听到上课的“铃声”之后,就立刻急跑着回到了草舍。
“百家姓大家学了几天了,认了不少字。没认全我也不怪大家。今天我教大家认四个简单的字。等着大家认完这四个字,就继续学百家姓。来跟着我念前、后、左、右。”张孟诚抓笔在纸上工整的写出四个大字。对着自己的学生们展示了一遍,指着一个字念一遍,学生们也跟着念一遍。
张孟诚教了几遍,觉得准备工作已经足够之后。他就招呼着一众学生在草舍外,按照身高排成了每排约七八个人的三排队形。但是之后的学生们相当糟糕的表现,重创了张孟诚刚刚竖立起来的教学信心。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秀才完全陷入了如何让自己的学生们分辨左右脚之中。
时间到了申时,还在反复教自己的学生们哪支是左右脚的秀才。发现赵万奎和二哥张孟广领着一堆人回到了山寨。被带回山寨的除了原来一同出去的二十名余骑兵之外,剩下的则是石楼台山铁盔余逃散的部分部下,一伙三十余人。
这三十来人都各自是亲戚,所以才抱成一团。看着新入伙的这一大家子,秀才有点郁闷了。倒不是因为里面精壮较少,虽说里面老幼妇孺过半。但是好歹给寨子里添了十匹马、两匹骡子和十一名见过血,带着刀枪的精壮汉子。秀才的郁闷主要是发现自己简陋的学堂,似乎又要添上两男一女三名学生了。
“李丹、玉泽、雅莲你们三个继续看着自己的队里队员继续练习,我去去就回。”作为一众男女学生年龄最大的三个人,张孟诚将他们分别任命为两个男子小队和一个女子小队的队长。但就目前展现出来的成果来看,他们三人的年龄貌似没有给他们的智商带来多少加分。
“十五叔,额,先生。”张孟诚的侄女张雅莲刚叫一声叔,就被张孟诚瞪了一眼。张雅莲立刻改口道:“先生,我想去看看我哥。”
“你先分清楚左右再说。”自家刚十三岁的侄女貌似还没养出看脸色说话的技巧,被自己叔叔训了训后,只能带着队伍乖乖的照做。
张雅莲是张氏兄弟的侄女,也是张昭恩的亲妹妹。张家女性命名习惯不随男性,同时也没有女性专用的字辈诗,所以张雅莲的名字和大哥张孟金的两个还不够年龄读书的闺女一样没有通字,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张昭恩对比,自然也没有通字。
李丹对于一旁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挨个的对自己的队员解释着左右。今年刚好十五岁的李丹是被大哥张孟金撵过来的。张氏兄弟一伙落草时,他就是最早的十八人之一。
李丹是把都河堡人,原名李蛋子。家里本来也是军户,但是自从家里的人都饿死之后,他一个人无依无靠,要饭来到了保安,在保安县城里被人欺辱打骂,晕倒在一旁。大哥张孟金看不惯保安人欺负外来人的德行,就将那几个欺负人的家伙好好收拾了一顿,同时帮李丹找了大夫又付了诊金,另外还留下银钱让他吃了一顿饱饭。
李丹醒后打听清楚了自己的恩人,却没有直接找上张孟金表示感谢,而是一直留在保安县城要饭。后来碰巧得知御史李应期要收拾张家,连忙出城报信。虽然张氏兄弟早一步已经得到消息,但是张孟金还是看重李丹知恩图报的品质,邀请他入伙并给他改名为李丹。在张孟诚的一众学生中,个性认真的李丹虽然学的不是最快的,但绝对是最努力的。
发现还是有人出错,李丹想了一个简单的办法,让所有人左手上抓着一根干草,让大家记住有草的一边就是左边。这个办法很有效,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很快大家就分清楚了左右,张雅莲看着法子不错,也学着李丹的法子让自己的队员左手抓着一根干草,很快练习就进行的有模有样。
一直没什么进展的管玉泽,看着李丹的队伍训练效果不错,也开始捡起干草练习着队形。虽然管玉泽不明白今天先生为什么让他们反复练习齐步走,但是他并没有深究,而是认真的督导自己的队员进行练习。
又默记了一下今天秀才教的四个字,管玉泽抓着手里的干草,带领自己的队员,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了起来。管玉泽前阵子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到现在总算是稍微平复了他的心神。
当初刚来山寨的第二天,在二叔的面前先生抓着自己的手教写字时,自己没来由的想起路上二叔抓自己手的情景,吓到怪叫了起来。搞得当时的先生在一旁尴尬不已,当时二叔也气得想抽自己。
对于二叔以前就念叨的秀才,管玉泽也保持着敬畏的心态,自己本来也不想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幸好对于这件丢脸的事,秀才并没有计较。打听清楚了事情起因之后,秀才还是耐着性子教会了管玉泽如何写出自己的名字。
现在管玉泽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写二叔和自己爹娘、弟弟妹妹和其他家人的名字。想起二叔看着自己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出的十几个字的高兴样,不由地想象着还在家里的其他家人看到自己写字会是什么样。没准娘还会高兴地给自己几个铜板,让自己去城西那对夫妇处,买两个烧饼吃。
不知不觉间开始走神的管玉泽,练习逐渐走样,而他管理的小队训练进度逐渐落后。在张孟诚回来之后,对三支小队的训练成果进行了查验。管玉泽小队在放学之前很悲剧的每人挨了两记手板,而作为队长的管玉泽处罚则是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