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机关?
雕花窗台上的这处机关看似简单,又暗藏变化。再细细研究下去,才发现这个机关的机关眼叠套在重重阵法中充作阵眼,稍一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阵毁,机关尽毁,触动机关的人也会随着一并受伤。刘紫月暗道好险,方才她还好没有触动到机关眼的核心部份,要不然机关化为粉屑,她的这只手可能也会跟着遭殃,弄不好手毁了也未可知。刘紫月好奇,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藏在这里,值得布设机关的人花费如此心思。想到之前夜探香闺的那两人,莫不是他们要找的东西藏在这里?
《机关要素》中有记,以阵法布设的机关,是机关中的上等,破解难度很大,应从阵法入手,理清看似杂乱无章的头绪,将阵眼顺着应天时地利,将它调整到最佳位置,最后再入手按破解机关的方式破解阵眼。阵破,机关得解。书中举了几个前朝机关阵的经典案例。庆幸的是,书中提到的前朝皇室最为典型,最难破解的一处机关阵与窗台前的这处极为相似。书中详尽说明了它的破解之法,阵图旁还有师傅批注的几行小字,写着破解心得及对此机关的总体评价。
刘紫月按照书中的法子,很快将机关解了。小巧的机关暗扣弹开,只见木棱窗暗槽中躺着一枚拇指大小,刻有梅花图形的方形小牌。刘紫月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牌子,小牌儿小巧别致,金非金,玉非玉,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她很自然地想到贤太子妃,是她将小牌儿放在这的吗?这个小牌儿到底是什么?还有今晚的那两人要找的也是它吗?
刘紫月把玩着小牌儿,陷入沉思,忽觉指尖一痛,有如针扎一般。一滴殷红的鲜血晕染在小牌儿的梅花图案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小牌儿上的梅花吸收。渐渐地梅花儿由原来的淡绿色变成如血一般鲜艳艳的红色。刘紫月一时忘了指尖的疼痛,好奇地看着手中之物。
小牌儿上的梅花仿佛活了一般,一瞬间完全盛开,渐渐地从小牌儿上悬浮起来。在刘紫月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道刺目的红光抖然泛起。她忙闭着眼睛避开,感受到额间一阵火热的刺痛。待刘紫月再次睁眼,室内红色的华光消失,小牌儿不见了。若不是额间的刺痛提醒着她,她还以为方才的一幕只是她不经意间做的一个梦。
刘紫月拿过梳妆台上的铜镜,在窗前的月光下对镜自照,朦朦胧胧地看着自己的额间多了一抹梅花的印记。红红的,艳艳的,与花钿和纹身不同,她额间的梅花儿自自然然地发着极淡的红光,仿佛是一朵鲜艳娇嫩的梅花跃然于额间,栩栩如生。刘紫月抚着额间的梅花儿,仍旧恍然若梦一般。
额间梅花只是一个小插曲,刘紫月见它对自己没有什么害处,便也放下心来继续练功。一夜练功,自不必说,翻了些易容脂膏,在额间抹匀,将额间的梅花儿掩上。
如此刘紫月便在青云寺一住数日,每日里或抄经书,或与方丈约淡佛理。夜里凡有闲暇都勤奋练功,日子过得好不自在。刘紫月不禁想着,如若此间事了,寻一处幽然地,自在安逸度日,坐看云卷去舒,不管今夕是何年,是古是今又何妨。前世太过劳碌,一生沉浮于名利场中,挣扎在众生百态间,看似风光无限,可是个中辛苦滋味又有谁得知。今生若是可以,她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快意人生。
至于那天夜里,出现的黑衣男子再没出现过。而那天遇到的穷书生严庆元倒也有几分意思。那天之后,果听她劝戒,再没在寺庙门前卖字,前日秋闱过后,来见过她几次,很是郑重地送了几副字画给她。
这天傍晚,刘紫月抄了一会儿经书后,身感倦怠,执意不肯让丫环仆婢跟着,独自来到荷花池边散步。当她踱步到墙角时,却见脚边一朵含苞待放放的花骨朵儿伸出池塘外,搭着脑儿,靠着池塘岸边,压着青葱翠绿的小草。刘紫月不禁莞尔,蹲下身子,素手轻点荷花花苞尖儿,自语道:“好好儿不学,偏学那没羞的红杏出墙头。痴儿,还是回去的好,守着一方荷塘,总有你的自在安好。”
忽想起前世周敦颐的《爱莲说》,低声吟了其中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许是太过专注于回忆,未查觉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一男子,合扇拍手连称:“好诗,姑娘好才情。”
刘紫月侧身看过去,只见一风光霁月,俊秀丰神,眉目秀雅的美男子,身着一身翠色圆领对襟长衫,腰束墨绿色四指宽的腰带,头系同色锦带,衣无余饰,手拿折扇,飘飘然立在荷花碧池旁。微风轻抚,男子衣带随着碧波一同飘摇,与身边大片的翠色荷塘相应,仿如一体,如诗若画。行止高贵优雅,步履从容飘逸,如从画中走来,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刘紫月微微怔神,男子已到跟前,回过神来的她,神情涩赧略低半个头稍做掩饰。想到刚才男子问话,刘紫月这才摇头道:“公子误会,此诗并非在下所作,我也只是在偶然间听得他人吟起,前后也记不真切,唯有这句记下,方见此花,这才吟来。”
男子赞赏地看了一眼刘紫月,二人又聊起荷花来,均是喜爱莲花之人,很快二人都找到共同的话题,从种花到赏花,从收莲蓬到吃耦,从荷花品行高洁说到世人皆流行爱梅,爱菊。
不同于时下女子的低头含羞带怯,矫揉造作,刘紫月神色清正,大方从容地与男子谈话,言行举止皆有是不俗,谈论间还时不时说出新奇观点,见解独到。男子心意微动,想到那天小舅舅说的话来,不自觉地将话题带到佛理上。
男子道:“在下柳福生,听方丈言及姑娘极具慧根,于佛理上所悟造诣高深,小生在寺中偶读佛语,性子粗蠢,有诸多不明可否请教姑娘?”
刘紫月道:“我名紫月,请教不敢担,公子有问,我若恰好知晓,略有所悟定然知无不言,如有错处,还请公子斧正。”
柳福生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刘紫月先选了一则相关的佛学经典小故事——“拈花一笑”说起:“佛在灵山,众人问法,佛不语,唯拈起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意态安详。众佛不明其意,只有摩诃迦叶破颜,会心一笑。因此可见宇宙间非常无穷尽的奥秘,不过在一朵寻常的花中。由花中所悟出的一点世间奥妙,然后一推二,二推三,三推万物,我们所了解的便无穷无尽了。由微见著,落叶知秋便是这个道理。道无处不在,世界无穷的奥秘就在那一花一叶上。”
柳福生又问:“佛曰:以物物物,则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则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物也。”柳福生又提了数个佛语,再由佛语谈到佛经。刘紫月均略略思索,结合前世师傅释意,集众佛理大家所言,以及她的人生感悟,一一做答。每到妙处,柳福生都连连称赞,拍手叹道:“姑娘慧根了得,我等凡人俗物望尘莫及。”
刘紫月却不想擅自将由古至今,众人集思的千年智慧结晶窃为己有,忙推脱道:“哪里,这些高深的道理都是一个游方的高僧所授。”
柳福生挑眉,左一个诗从别处听来,右一个游方高僧所授,一时间哪来这么多高人来?还都恰巧被她给遇上,反正他是不信。那诗且不必说,就说这番佛理见解,莫说这青云寺的永智法师了,就是那相国寺的历代住持高僧也说不出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人指教,但是要听明白,悟性非凡,感悟非常之才行。
柳福生将刘紫月的“高僧所授”理解为自谦之意。想到她如今的境况,想来是怕生事端,有意藏拙。想到此,他更是欣赏刘紫月,不骄不躁,不恃才傲物,虽然容貌平乏,寡淡些,但举指优雅,气质端庄,蕙质兰心,已胜世间众女儿多矣!
柳福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刘紫月,而后展颜轻笑,揶揄道:“世间奇才都偏叫你给遇着,还都授你平生之所学了。你倒是说说看,那高僧形容如何,有何特长,在下不才,唯有朋友众多,你自说来,我寻他去,想法拜得师门,如若今朝科举不能,剃发为僧去,总能混出个佛界大家来。”
柳福生的一番随意之言,刘紫月却是听者有心。是啊,以后她每有异于常人之处的见解,总推说他人,不免让人起疑。众人皆想略有所授,不经意之言都能如此了得,那所谓的高人岂不是当真不凡?有如此高人,各个世家定然争破头的想要将其招揽在门下为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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