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太监的帮助,户部尚书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毕竟,皇帝的心事他可以假装不知道,但是,像这种马上就要在全国都发布的消息,他却不得不知道。因为,若是等全国都知道了,他却还不知道的话,那他也真的可以称得上窝囊废了。
连皇帝都知道自己身边有朝臣的眼线,大臣们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根本不会吭声就是了。
不过是公开的秘密罢了。
不过户部尚书却一点都不着急,因为皇帝这样做无非是想捧一些有真才实干的人上来做事,而不是为了打压他。既然这个白知县这样能干,那就让他继续能干下去好了。
反正再能干,他也是在户部的领导下做事,事事都瞒不了自己。而做出的成绩,自然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所以,关键时刻,他不但不会打压白知县,还会帮助他。
很多时候,作为上司,除了要有容人之量外,还必须知人善用。因为手下的人干了事情得了奖赏,自己一样跑不了的。更何况,这个白知县的背景他早就调查清楚了。
作为顾老爷的女婿,他的背后自然是顾家。
只是,他和顾老爷几十年的交情了,和顾家也算得上是世交。至于秦家,那更是熟悉。
说起来,当年他还曾热烈追求过秦氏呢。
所以,他怕什么?
他只怕白知县上来之后不认真干活。
由于今年的长生果种植采用的是错开种植,因此,从九月一直延续到十一月初,几乎每个月都有新鲜的长生果吃,大大满足了因为有事不能参加陈家村全国第一届寻亲大会的人,以及一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和商人。
经过发展和不断完善,此时的陈家村早就今非昔比,任是任何人来,都要赞叹一声好繁华。
最高兴的,自然是陈家村的村民们。除了自己努力赚的额外的银子外,可以预见的是,他们年底的分红也会特别的丰厚。
当然,陈家村村民得的不过是银钱上的实惠,而他们的父母官白知县得到的,却是名利兼收。
原本,今年的大考是定在了十月二十一日这天开始,由京城派出几个工作组,下往各个州县开始考核。考核优秀且期满的官员,自然是要往上升一级的。
但是,不早不晚的,皇帝陛下的赏赐旨意,就在十月二十日这天来到了青山县。
俗话说得好,来的好不如来得巧,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就在所有人包括白知县自己都准备好了接受上面的考核的时候,一道圣旨打破了这片宁静。
而在这之前,有些眼红白知县却不知道内幕的人,眼看着大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却未见朝廷有其他旨意,便在心里觉得白知县再厉害,还不是和他们一样要经历大考。
即便他最后是内定的,一定会升迁,但是,那又怎么样?皇帝陛下并没有优待于他,这才是他们真正介意的。
大伙都知道,现在是逢进必考的,也就是说,除了参加大考,别无他法。但是,能够得到皇帝陛下钦点的又另当别论,自然不在此列的。
户部尚书早就收到消息了,因此,早就给顾府修书一封,告知了还在路上的消息。接到老友的书信,顾老爷满怀欣慰,觉得自己的女婿终于给他长了一回脸了。
要知道,自从他与顾惜惜成婚后,这一路走来,一直都是顾家在背后扶持他,无论大小的事,都是他们出面搞定的。
现在好了,年轻人羽翼渐丰,慢慢地便往天上飞。他们终于可以放心地含饴弄孙了。
只是,他和秦氏的意见出奇地一致,那便是不打算提前告知白知县这一切。反正消息还在路上,那就让它在路上吧,甚至慢一点都是没事的,正好磨炼磨炼他的性子。
不怕三级跳,就怕得意忘形。
京城可不比青山县,在那里生活,潜规则多得多,需要注意的事情也更多。白知县若是不改改自己天下唯我独尊的性子,再这样恃才傲物,哪怕去了京城也难混下去。
就这样,在白知县等到有些发狂到失望再到绝望并彻底平静下来准备大考的时候,传旨太监进了城门。
白知县自然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的,因此亲自骑着马去迎接。到了此刻,他才相信叶枫的话,那就是朝廷肯定会有封赏的旨意下来,只是不知道哪一天罢了。
他当然是希望赏赐的旨意能够在大考前来,也好在其他人面前得意得意。哪知,这旨意的确是在大考前,只是这也太晚了些。
不过晚归晚,到底是赶在大考前来了。
传旨太监姓林,多年混迹于宫中,自然是将白知县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他们这些当公公的,做到这一点很重要。要是情报工作没做好,一脚踢到钢板上,那就真的是完了。
因此,见白知县亲自来接他,自然是高兴万分,觉得这人会做懂做,前途不可限量。
传完旨意,林公公拿着白知县早就准备好的大额银票,心里乐开了花。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这种已经名满天下的吃食,长生果。
而且,还不是一种,什么卤的煮的秘制的,炒的生的带泥的,他一样拿了些,就等着拿回皇宫去献宝。
在白知县的刻意安排下,原本说没有时间的林公公又特意抽出了一天时间,去了一趟陈家村,当然,为了不引起注意,自然是微服私访的。
要说这林公公这些年也去了不少地方,又常年在皇宫内,见识自然是有的。只是,到了陈家村,还是被小小地震惊了一回。就这样的,居然还是个村子,说起来,比他一路上路过的有些州县都要好。
看来,回去之后得和皇帝好好说道才是。
忽然转头看见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白知县,林公公心里便明了了。这白知县,简直全身都是心眼,明里说是带自己游玩,其实还不是要自己在皇帝面前说道。
不过,这样的算计他是乐意的。
陈家村的风景尚可,山清水秀的,美食又多,走得时候还有得拿,何乐而不为。关键是到时候皇上高兴了,那赏赐自然是不会少的。
简直是一举多得,皆大欢喜。
就这样,顺利送走了林公公,白知县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复又开始狂喜。一众官员不管是嫉妒的还是眼红的抑或内心不满的,全部朝他都涌了上来,各种恭维和溢美之词弄得白知县飘飘欲仙。
哈哈,这旨意比他想像的还要好!他想着不过是跳过大考提前任职,哪里会想到会连升三级这么好!
知道了这个消息,顾惜惜自然也是高兴的,当然,更多的是应酬和繁忙。男人们忙着在白知县面前恭维,那么女人们则自然来找顾惜惜了。当然,有直接的也有含蓄的,顾惜惜都一一接待了。
谁让她是丽群会的主席呢。
同时,白知县又来到陈家村,亲自代表皇帝陛下转达了他对志愿者们的赏识和夸赞,又把皇帝的赏赐一一分发了,感动的众人一塌糊涂。
拿到那套内造的笔墨纸砚,有些志愿者当场就哭了。说实话,当初他们来报名的时候,很多人不过是因为自己本身便是被拐的,又或者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才起了这样的心思。
又哪里知道,自己还有今天呢?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确很累,又是培训又是助人寻亲的。但是,却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更重要的是,他们帮助到了很多人。
那种经过努力帮寻亲者找到亲人,看着对方抱头痛哭的情景,想想都令人激动。
此外,最意外的还是康氏还被皇帝陛下破例给了一个“夫人”的封号。要知道,在当朝,夫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起的,这是一个五品的诰命。
只是,阴丽仁是没有封号的,阴家老太太也没有,就更别提阴家那些小妾们了。这样一来,以后康氏在阴家哪怕是横着走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的。单单是这个诰命的称号,就足以吓跑他们。
当然,康氏这个封号是个闲封,没有封地也没有俸禄,不过是享有尊荣罢了。但是,即便如此,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看大家高兴,白知县又道:“皇帝陛下已经恩准了各位回籍贯所在地帮助工作的请求。所以从即日起,为了保证你们走后县里的寻亲工作正常运转,我们又招募了一批志愿者。你们要做的,就是在十五天以内,尽最大努力去教会这些志愿者工作。”
原本,他们立刻走也是没问题的,大不了让叶枫再次出马,重新培训就是了。但是叶枫总是喊累,又说这样的工作最好是提前做好交接,搞好什么“传帮带”。
白知县一听,虽然明明知道叶枫这是想偷懒,却又觉得他讲得在理,便应允了。
自从这些志愿者被皇帝陛下表彰的事情传出来后,又听白知县要新招一批志愿者,很多人涌了上来抢着报名。白知县让叶枫当招聘官,问了一些问题,选出了其中比较优秀的五十个人。
做完这些,白知县这才对叶枫道:“走吧,去县里,我得好好感谢你才是。说起来啊,这次义父能够升迁,你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到底还知道感谢,却不是白眼狼。
对此,叶枫赶忙谦虚地道谢了,又拍了白知县的马屁,说自己不过是略尽绵力,主要还是靠白知县的惊世大才,弄得白知县十分开心。
哪知,叶枫前脚刚走,叶掌柜便驾着马车来了。
经过两三个月的休养,姚无双的胎像已经彻底稳固了。昨日去大夫那里一瞧,那大夫看了半日,打包票说这胎脉息搏动有力,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姚无双一高兴,全家人自然都高兴,姚家甚至派人送了不少补品来问候,还有一些礼物,简直是人人都有份。叶掌柜这次来,也是想接叶枫回城里庆祝一下。
这也难怪姚夫人舍得大出血给银子买礼物,实在是姚家这一代和顾惜惜家很相似,只是生了两个女儿。
秦氏和姚无双的娘林氏原本就是情敌,以前两人共同喜欢顾老爷,哪知顾老爷最终选了秦氏,感情上,林氏暂时居于下风。
后来,两人都生了女儿,没有儿子,算是打平了。
只是,顾惜惜后来出了事,林氏是隐约知道的,加上秦氏和大女儿不睦,林氏便渐渐居了上风。
再到后来,两人的大女儿都嫁了人,都是世家,生的又都是女儿,倒是没什么好比的。待到顾惜惜嫁了白知县,得了一儿一女,前段时间又得了儿子。
而姚无双熬到老姑娘的年纪,不过是嫁了顾惜惜铺子里的一个小小的掌柜,且一直无所出,林氏便输的透透的。
哪知,姚无双前段时间怀孕了,现在还被证明怀的是儿子,林氏便重新燃起了斗志。
哼,路还长着呢,她才不会认输。
没接到叶枫,倒是有许多热心的村民围了上来,向叶掌柜说道:“掌柜的,你来晚了。叶枫被知县接走了,刚走一会儿,想必你来的时候应该看见过。”
叶掌柜道了谢,心里有些闷闷不乐的。
自从姚无双暗示他白知县不是好人,明明知道叶枫是他的儿子,还要抢先一步做义父,且将他瞒在鼓里,他便有些不待见对方了。
现在倒好,他们一家人想吃个团圆饭还要看白知县的恩典,这是什么事啊。
想到这里,叶掌柜便立即上了马,径直往城里走去。等进了城,他便直接去了县衙,在门外候着。衙役们大多是认识叶掌柜的,便任由他在外面等着。
这次白知县叫叶枫来,不过是一时兴起,原先想的是要给叶枫奖励一些银子和书籍。
这些书籍可不是一般的书,都是关于农事方面的,好些还是孤本,都是他好不容易托人淘到的。结果,一路上和叶枫相谈甚欢,在给了叶枫书本后,便带着叶枫从县衙后门走了,去外面吃饭庆祝去了。
叶掌柜等了半日,还不见叶枫出来,便托人进去问了。哪知,那衙役道:“掌柜的,却真是不巧,大人带着你家公子吃饭去了,只是他们走的是后门,所以我们都没注意到。这样吧,等公子回来,我们转告他就是了。要不你先回去?”
闻言,叶掌柜谢了对方,这才郁闷地回家去了。这个白知县真的是个“坏人”,和顾惜惜一样,专门抢他的“东西”。想一想,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回到家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叶家人见叶掌柜一个人回来了,吴氏便率先问道:“咦,大哥叶枫人呢?”
对于在陈家村的那几天的款待,吴氏对叶枫的印象不错。
叶枫爷爷奶奶也问道:“是啊,我大孙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啊,是不是病了呀?”
上次叶枫带一家人在村里转了转,住了十天,玩的吃的喝的照顾的十分周到,所以大家对叶枫的印象都十分好,特别是吴氏,她向来喜欢叶枫这种未婚青年,又有银子长相也不差,简直是她娘家亲自联姻的不二人选。
叶掌柜只好闷闷地道:“也实在是巧了,我刚去,哪知知县大人将他叫了过去,据说是有事相商。”
叶枫爷爷奶奶听了,复又欢喜起来,开心地道:“我这孙子就是厉害,小小年纪便得了知县大人的青睐。”
姚无双听了,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这有什么,以前啊,也是她鬼迷了心窍,哪日不往县衙跑的。现在么,呵呵,她才懒得去。
一家人吃了饭,按理说缺了个叶枫也没什么影响。但是,叶掌柜一直闷闷不乐的。姚无双心里大概知道原因,不但不劝解,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弄得叶掌柜更加不开心。
所以,当叶枫和白知县吃了饭,又被衙役告知自己的爹找了自己一早上时,便带着酒味去了姚无双的宅子。
见叶枫回来,还带着一大堆书本和银子,又闻到一身的酒味,叶掌柜便更加不喜,说道:“怎么,今日还饮酒了?他逼你的?我记得你向来是不饮酒的。”
虽然不知道叶掌柜为何这般态度,但叶枫算是看出来了,他是很不高兴的。于是赶忙道:“没有人逼我,不过是高兴,一时便喝了几杯,不过不碍事的,我喝喝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心里不满,但到底是亲生儿子,叶掌柜压下心中不满,给叶枫倒了水,又和他聊了一会儿,渐渐地气就消了不少。哪知叶家人除了姚无双外都还未睡,对白知县找叶枫谈了些什么又都很好奇,便陆续找了进来。
见爷爷奶奶都来了,叶枫赶忙从床上起来,披着衣服和二老聊了一会儿。听说白知县对叶枫不过是感激,还送了些书和银子,二老都十分开心,与有荣焉地笑着睡觉去了。
倒是吴氏,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堆书,她自然是不感兴趣的,倒是那些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银票,看得她两眼冒光。
想了想,叶枫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小气,且自己的亲爹还在这里。吴氏作为他的弟媳,他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反正这些东西都是意外之财,想来是最近巴结送礼的人太多了,白知县这才从牙缝里拿了一点出来给他。
现在,他拿出一点转送给吴氏,想来叶掌柜是会高兴的。想到这里,叶枫便从中拿起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大方地递给吴氏道:“二婶,你可别嫌少,就拿去给大丫做几套衣服吧。”
“不嫌少,不嫌少,最近的天的确是越来越冷了,我可不得给大丫做几身厚实的衣服么。”吴氏接过银票,笑的见牙不见眼。
要说自己虽然只生了个女儿,可是,最近得了的银票也好饰物也罢,都是给大丫的。她昨夜数了数,已经够在乡间买上几亩地了。
等再攒上一段时间,等够买十亩地的时候,她便拿回去悄悄地将地买了,只等着收租子就是了。
想到这里,吴氏笑的更加开心,又在叶掌柜跟前恭维了叶枫几句,搞得叶掌柜开心了不少。要说吴氏这人虽然粗鄙,但是胜在会说话,还是特别会说的那种,是以除了姚无双外,家里人倒没有特别讨厌她的。
晚上,姚无双自然又是吹了一夜的枕头风,总之让叶掌柜觉得心里窝火。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叶掌柜知道的秘密比她更多,因此,叶掌柜已经想好了一个法子,一个让顾惜惜痛苦不已的法子,而姚无双却是不知道的。
要是知道了,姚无双只怕又喜又悲。
第二日,用过早饭,叶掌柜便以要谢恩的名头将叶枫带到了县衙,恰好顾惜惜也在,一家人正在那里围着那个刚出生的婴孩开心,叶掌柜见了,嘴角含了一丝残忍的笑,这才带着叶枫进去了。
见叶枫和叶掌柜一起来,白知县毫无意外,这些日子他几乎总是往陈家村跑,自然知道叶掌柜和叶枫的关系。听说是带着叶枫来谢恩的,便没有在意,不过说了几句,便继续逗自己的宝贝儿子玩。
而顾惜惜这段时间先是住了一个长长的月子。
按照秦氏的说法,必须坐够四十天才行。而后来,即便是出了月子,也并未出门,加上刻意避嫌,而姚无双又不知道为什么刻意疏远她,于是几乎日日都在家里。
此刻,见叶掌柜带着叶枫前来,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又听叶掌柜刻意说道:“此番犬子得了知县大人的赏赐,家里人都十分开心。这不,非要我带着来道谢。只是那赏到底是重了些,特别是那些书,都是孤本,想来是知县大人费心费力寻来的,犬子真是担不得啊。”
闻言,白知县便笑着道:“哪里哪里,你这样就是见外了。你呢先前帮着我们打理铺子,现在你的儿子又给我提了不少好的建议,而且又是我自己认的义子,自然是担得起的。所以啊,别再客套了哦,再客套我就要生气了。”
犬子?儿子?义子?
顾惜惜听了,仿佛糟了雷劈一般,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脑子里简直一片浆糊。
她看了看叶枫的小脸,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对翠竹说过的话:“也合该和这孩子有缘,居然长得有那么几分像我爹,难怪我看着那样亲切呢。”
她还清楚地记得翠竹当时是这样回复的:“是啊,长得像老大人,也算是他的造化吧。”
难道,难道,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那个被花子拐了的孩子,那个,她的亲生儿子?
看着顾惜惜一脸的痛苦,叶掌柜胜利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