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儿这会儿也瞧出不对劲了,他急急上前,想要去找皇帝,却被皇帝阻止。
“传两位宰相布帅,”皇帝沉沉说道。
内监这会儿已经瞧出不对,脚下跑得飞快。
好在这会儿两位宰相都在值房,叫来也快,唯有布帅,因为距离远,来的慢了些。
三人入殿,看到袁宝儿便撇开眼。
殿前录值一早来了,见到几位大人,忙起身见礼。
皇帝目光沉沉,“拟旨,朕继位以来,敬天地法祖,保邦安民,致治与乱。本有心全先帝憾缺,然天不假年,实有心无力。朕之子嗣景元,年少聪慧,人品贵重,性肖朕良多,必能克承大业。”
“然景元年幼,难免不周,着两位宰相及候温顾晟为顾命大臣,辅佐左右,任袁宝儿袁大人为太子太傅,日常伴其左右,纠其言行,督其勤勉,待到双十,奉旨成婚。”
两位宰相和候温一听,心里默算。
如今袁宝儿才刚及笄,待到双十,还要五年,五年的时光,太子早就长大,已然可以分辨许多事情。
看来皇帝此举目的是为了制衡,担心他们挟天子徇私。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众人,“诸位可愿助朕,助太子一臂之力。”
袁宝儿早前就没起来,直接一个头磕地上,“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人心里骂了声狡猾,赶忙跪地表忠心。
然而慢了一拍,在皇帝心里就慢了许多。
顾晟这会儿不在,皇帝就让袁宝儿代领了旨意。
等到宰相和候温退下,皇帝已经站不起来了。
内监们把人抬去后殿,皇帝紧紧抓住袁宝儿的手,“元哥儿年纪太小,即便聪慧,也还是会顽劣,爱卿万万要护他左右,不要弃他而去。”
“陛下放心,但凡臣有口气,只要殿下需要,臣就一定会在。”
皇帝眉宇微松,露出一抹笑意。
片刻,他看向元哥儿,“跪下。”
元哥儿老老实实的跪下。
“不是跪我,”皇帝又道。
元哥儿就转了个方向,跪袁宝儿。
“可使不得,”袁宝儿赶忙跪下来,并深深伏低。
“从今天起,你带袁卿就要入待我一般,敬她尊她,以她意见为重,知不知道?”
皇帝很清楚宰相和候温那三个就是千年不死的老狐狸,他很担心儿子被他们忽悠进套里。
反而袁宝儿一直秉持赤子之心,不贪财,不揽权,跟她外祖程立一样,一心为公,不计较个人得失。
他很放心袁宝儿,却怕儿子不懂事,伤了忠臣的心。
当然,他也怕因此惹怒顾晟。
进而招致灭顶灾祸。
元哥儿并不清楚他心里所想,乖乖的听着皇帝吩咐。
袁宝儿远远推开,坚决不肯领受。
皇帝见状,也不勉强,只让袁宝儿退下。
他们父子两说着悄悄话。
袁宝儿出来外殿,这才发现,宰相和候温都没走。
三人笑吟吟的朝她拱手。
袁宝儿忙深揖到底,以示恭谨。
礼数划算周全,起码没有得势便趾高气扬。
三人在心里如此评价。
屋里传来一声疾呼,内监急急奔出,哭嚎的道:“太医,快叫太医。”
几人一听不好,急往里奔,元哥儿正扑在皇帝床头,试图将皇帝叫醒。
“殿下,”袁宝儿赶紧把他抱过来,扶他跪下来。
太医急急上来,确定鼻息之后,沉着脸摇头。
殿里一静,爆发出震天的哭嚎。
元哥儿呆呆的看着皇帝,似乎傻了。
袁宝儿拉着他跪下来,听着内监安排。
两位宰相和候温也立刻商量出对策,待到要实施,仨人问袁宝儿,“袁大人意下如何?”
“三位大人安排得极好,我没有意见,”袁宝儿道:“殿下需要更衣,我就少陪了。”
她带着元哥儿转回他的殿宇。
进了门,确定周围没有人,袁宝儿才晃了晃元哥儿,“殿下,我有事要说,很要紧,就算要伤心,也请听我一句。”
元哥儿眼睛搓了下,盯着她。
“臣早前去陇州之时,陛下曾与我说起朝中危机,顾晟就是因此才一直没再朝中。”
“如今陛下仙去,您的两位叔父定要回京哭灵。”
“秦王那里你不许担心,但是另一位,您可就要上心了。”
“起码在顾晟回来之前,你我都要小心。”
元哥儿微微抿了下嘴,“他如今已经是桓王,封地比以前大了一倍。”
袁宝儿一听就明白了,这一定是皇帝为了稳住他,故意弄出来的。
“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我们不能不防。“
“不过陛下既然认命三位大人为顾命大臣,想来三人还算忠心,你我如今势单,外面那些事就让他们去应付,殿下只记住一条,若有人要你答应什么,你若不愿意,就装作害怕。”
“万万不要跟他们硬碰。”
袁宝儿很清楚,深宫之中的鬼魅魍魉远比外面多得多。
她如今跟元哥儿就像怀抱金砖的三岁孩童,稍有不慎便可能性命不保。
袁宝儿麻利的帮他换上麻衣,想了想从首饰匣子里寻了两个带着棱角的禁步,掰开来,将尖端磨得尖锐,藏进他的靴筒里。
“要有不对,你千万别当年抵抗,先示弱,等他松懈再下手。”
袁宝儿抱住他肩膀,郑重叮嘱。
元哥儿从她一系列的举止里看出此时情况确实很糟糕。
他用力点头,等袁宝儿转去屏风后更衣,他问:“我们会死去吗?”
袁宝儿绑腰带的手顿了下,“只要坚持到顾晟回来,就不会。”
当年,先帝在位时,几位殿下在朝中各有势力。
不过二皇子落败得太突然,桓王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陛下占了个便宜。
若是陛下长命点,或许可能将势力清剿干净,奈何他天不假年,那些隐患还在,很可能在元哥儿还没登基之时爆发出来。
皇帝就这么一个子嗣,要是死了,桓王继位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先帝反复叮咛和袁宝儿左防右防,便是因为此。
两人收拾好衣服,手牵着手来到停灵的乾灵阁。
此时皇后已经被放出来,正身披麻布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