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将心 二十一.南陈
伊盉父母所研究的墓穴,距离他们不过半日路程。
伊盉昨夜接收了一些资料,招呼着衍栩和曲离儿一起琢磨,近乎晨晓才睡,在车上连连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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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盉姐。”
杨曲离推了推迷迷糊糊的伊盉,窗外土层裸露,已经能看到被隔离出来的考古区域与军绿色的帐篷。
此处地处偏僻,少有人家,整座陵墓估计应该约两公顷大小,目前只清理了边缘,考古人员的身影聚集于几处。
“妈妈!”伊盉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帐篷前摘着手套的母亲。
伊盉母亲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衣物用具。
“知道啦。”伊盉自觉的走过去穿戴。
衍栩杨曲离二人跟随而上。
她母亲这才注意到跟在女儿身后的两个小子。
“盉儿?这两位是?”伊盉母亲有些惊讶。
这么多年来,可是第一次见到女儿带着陌生人一起来现场。
“阿姨好。”“阿姨好!”
衍栩与杨曲离识趣的先打了招呼,先后鞠躬问好。
“妈,这是我朋友。”
伊盉推搡着二人走上来。
“衍栩,杨曲离。”她边说着边向母亲指示二人。
伊盉母亲看着这两个小子,一个沉稳镇定,一个年轻活力,看起来都当真不错,女儿的眼光确实不赖。
“行行行,你自己看一看,你爸那边找到主墓室了,妈先把事安排下去。”伊盉妈意味深长的望着伊盉。
“知道了!”
伊盉撇了撇嘴,一手拉着一个出了母亲的帐篷,往现场走去。
现场已经开工了许久,墓室内部也有清理了许多。
根据现场发现的墓志铭,这座墓的主人属于南陈末期,似乎是朝中一员文臣。
“衍栩,你有印象吗。”杨曲离问道。
伊盉也望向衍栩。
衍栩摇了摇头,回应:“这个姓氏有些印象,但应当是我们时代之后的人了。”
北齐之后还有北周,南陈存在的时间还是相对比较久的,此人应当存在于北朝时的北周时期。
陵墓损毁的有一些严重,先前送去进行修复的文物应当是唯一保存相对完整的物品了,如今这里挖掘的都是一些大型或者损坏严重的陪葬品。
旁边的帐篷内,大九和几位人员围在一起,小心护着一方书卷。
“大九?”
大九难得戴上了眼镜,以示对这文物的重视。
伊盉三人好奇走上去。
“盉?你过来看看。”大九招呼着伊盉。
三人向前,却见那是一本包裹于丝绢之中,还算完好的书册。
“墓主人生前爱惜文学,出土的文学用品都保存的很好。”大九小心翼翼的整理这份书册。
伊盉随意看了眼那书册中书写着的一些字,认得出那文字写的是何,只觉得有一丝丝熟悉。
衍栩似乎看出了蹊跷,皱眉盯着残破的书册。
“这书册讲的是什么,看起来倒像是些故事。”他开口问道。
大九这才惊讶的抬头望了眼伊盉身后的两个男人。
“啊,我给你们讲讲吧。”他随后便平静下来,恢复了认真的模样。
“这书册,应该是当年墓主人收集到的前朝的故事,按照我的断句和翻译,应当是属于北齐的。”
“北齐?那不是……”杨曲离急忙抬头在伊盉与衍栩之间相互打转,最后说话声越来越小,被伊盉一瞪,愣是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啊,是北齐的。”大九没有注意到异样,专注于书册上的文字。
“讲的是当年北齐的一个侯爷,与将军的妹妹心生爱慕,二人结为连理后,将军侯爷奉命出征,妹妹心中牵挂夫君,又因自己被君王惦记,故前去军营寻找侯爷,不料遭到君王劫持,将军妹妹宁死不从,便自尽了。”
大九连连叹气。
“可惜啊可惜啊。侯爷出征回来听闻死讯,修筑坟墓要与夫人同葬,最后殉情而死。”
“将军因为妹妹抵死不从与君上结怨,也卸了官职,避世隐居。”
大九边说着边小心收起书册。
“真是凄婉的故事……”
旁边三人面面相觑。
这……不是当年一渚的故事吗……
没想到流传到后人这里竟变成如此……
“你们怎么了?”大九询问。
“没有……”
“衍栩?”伊盉轻唤了声神情严肃发愣的衍栩。
杨曲离努力憋着自己的笑,觉得对着二人的痛楚嬉笑这书册故事有些不妥。
“咳……我们去看看别处。”衍栩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躲闪,这故事听的他着实尴尬。
“那大九哥,我们先走啦!“伊盉急忙向大九打了招呼,搀着二人赶快离开。
不知道玛瑙扣里南祁有没有听到这个啊……
伊盉的父亲正在墓中进行清理勘查,三人便找了个高地,坐下来俯瞰整个现场。
“喝点水。“
伊盉方才去拿了水,递给二人。
杨曲离方才东跑西跑,累得够呛,接过水便咕咕两口下肚。
“诶,衍栩。”伊盉坐在二人身旁,询问了一件好奇许久的事情。
“怎么了?”
“那个……我一直有个问题……”
“你说吧。”
“当年,我死了之后,你怎样了,你真的像刚刚说的那样,辞官了吗?”
衍栩握着水瓶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没有。”他不自觉拧紧了瓶盖。
他有些记不清了,那些日子里的记忆都在慢慢模糊消失。
“我好像……在边关,一直在边关,再也没有回过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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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盉母亲便出了帐篷,张望了眼三人在何处,径直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给你们的帐篷安排好了,在那。”
伊盉母亲的手指向基地边缘新搭起的三座帐篷。
她刚才安排完了今日的任务,赶着来看看女儿与女儿带来的两个朋友。
“盉儿,我帐篷里有几样文物,你去修复一下。”她急着支开女儿。
“哦……哦”伊盉一脸疑惑的盯着三个人,不太放心的慢慢挪步移动。
“你小心点,就那么几样宝贝了!”
母亲一脸大义凛然。
“妈,那你照顾着点他俩!”伊盉还是不放心的嘱托一句。
“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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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盉走后。
杨曲离与衍栩都有些不自在,两个人尴尬的坐近了些,意图共同面对。
“小伙子,你们都是伊盉的朋友吗?”
“是的阿姨。”杨曲离先开了口。
“我看你们不是从事考古的吧,怎么跟她跑这来了?”
伊盉母亲有意无意的打探着二人的底细。
“阿姨,我是跟着我奶奶一起研究民俗事物的,对墓葬文物比较好奇,才过来看看。”
杨曲离自信的把自己早就编号的借口一连串念叨出来。
他的手一直攥着水瓶,塑料瓶身凹下去了一大块。
“是吗,那还是不错,现在的年轻人,研究老一辈文化的可少了啊。”
伊盉妈露出赞许的目光。
“衍栩是吧,你呢?”她拿来伊盉的水,喝了口,顺带着看了眼衍栩。
眼前的小伙子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稳重成熟,关键是说起话来没有锋芒,语气很是舒服,合她的期待。
“阿姨,我家中是从事珠宝生意的,我的父亲希望我到处走走多见识一些场面。”
衍栩不敢多说,他先前失踪了一年多,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找借口搪塞了家里人,现下实在懒得再找借口了。
“年少有为啊。”伊盉妈四下打量着他,确认他不像是个一事无成的富二代,那便是真的有本事。
衍栩竟然有一丝丝紧张。
“杨曲离……”他通过内力共鸣,疯狂扰乱杨曲离,试图让他赶快转移话题。
“阿姨阿姨,您可以讲一下这个墓大概……”
“阿姨……”
杨曲离完美接收并理解信息,发动了自己强大的自来熟技能,开始与伊盉母亲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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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伊盉。
帐篷里,整齐的放着许多新出土的文物。
最起眼的是一只瓷瓶,小半个瓶子风化碎裂,好在不是很严重,碎片散落在旁。
伊盉扫了眼,母亲竟这边的把修复工具都准备齐了。
她穿戴好服具,打开灯光,坐下来仔仔细细观察即将修复的瓶子。
嘶……也不知道他俩跟自己母亲在说些什么……
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己时代的气息,玛瑙扣微微泛热,南祁的魂魄似乎有些活跃。
四下无人,伊盉专心于修复,没有察觉异常。
青烟汇聚,南祁被这些熟悉的历史气味吸引,现了身来。
看着伊盉目不转睛的修复文物,他不自觉展露笑颜。
他无心打扰,四处走动看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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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图案拼错了。”
不知何时,他的头凑近了伊盉。
“嗯!!?”伊盉一抬头,正好撞见南祁的脸颊。
“你怎么出来了……”
四下看一眼,无人,伊盉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瓷器府上有,麒麟是倒着的。”
南祁轻轻敲了敲方才伊盉比划上去的部分。
“嘶……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感觉整个瓶子怪怪的。”伊盉急忙趁着未固定,将碎片平放于桌上,重新开始组装。
嗯……
她的专业能力是出类拔萃的,手中灵巧折腾一番,那瓷瓶由残而全,除了岁月风霜的痕迹,竟丝毫看不出曾经的破裂。
伊盉停下手上的活,放下工具。
“南祁?”
伊盉试着戳了下南祁的手臂,隔着衣袖都能感到那丝温热,与那夜一样。
她这才安心下来。
“我在。”
伊盉抬眼对向他,红了脸。
眼光中藏不住的星河流转,面上掩不住的欣喜欢愉。
那熟悉的面容凑的更近了些。
空气安宁,只听见那些纸制资料从桌上被衣袖扫落在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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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奶奶推演卦象。
日子越发紧了。
是时候给杨曲离留下那些东西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