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在台阶上,他的眼前很快出现了光亮,那是台阶下的潮湿地面反射着墙上的火光。男人走下台阶后的五步外还有一扇铁皮门,门口正笔直地站在两个守卫。
“什么人?”守卫伸手将男人拦住,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裙子压低了头,刻意用长发遮住了脸的人。
“我……我来给太子殿下送饭。”男人捏着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尖一些,并将手中的食盒拎起来了些,在守卫的眼前晃了晃。
“进去吧。”守卫的眼神带着些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又丑声音还难听的丫鬟,容王爷也真敢让她留在府里。但想归想,侍卫还是收回了手,将铁门打开,侧身给男人让了一条路。
“多谢。”男人微微弯了弯膝盖,冲两名守卫行了个礼,在还没有被发现之前,闷头往里走去。
地牢中潮湿发霉的味道铺面而来,闻着有些令人作呕,男人边走边看着两边的牢房,深怕错过了哪个房间之中的太子殿下,只是他路过的每一个房间里的人皆是骨瘦嶙峋,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脏到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头发乱糟糟地顶在脑袋上,如同鸟窝一般,上面还粘着些不言名状的东西,看着很是恶心。这些人在听到走道上传来的脚步声后,都将视线转向了男人,他被这些犹如饿狼一般的视线看得心里发毛,赶忙加快了步伐。
“太子殿下!”男人终于在最靠里的一扇铁门后找到了正靠着墙壁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夏沂,身上还是那件明黄的长袍,只是在此刻已经变得暗淡。
听见了声音以后的夏沂,只是抬了抬眼,见来人穿着丫鬟裙,手里拿着一个食盒,有些看不清脸,便以为只是随便来的一个送饭的丫鬟,继而又将眼睛闭上,并不想多理会,“放那吧。”
男人将食盒放进牢房里,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牢房,只有在夏沂旁边的那一间的房间里面关了人,此刻这个人正躺在石床上背对着男人,其余的房间里并没有关人,便放心地将自己的长发梳了上去,露出那张在眼角处布满了皱纹的脸:“太子殿下,是我。”
夏沂猛地睁开双眼,看见栏杆外竟是这张熟悉的脸,往前挪了挪,靠近了些这个男人,问道:“怎么是你?”
“殿下,小的可算是见到您了。”男人也不顾这地面多脏多潮湿,扑通一声跪在了夏沂的面前。
“出什么事了?”即使是在地牢之中,夏沂也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镇定
“殿下,确实是出了点事,只不过这件事还得从那一天说起,那天小的在王府里听到底下有丫鬟在说,容王爷此次攻打中原,不折一兵一卒就将中原军队的首领抓了回来,小的当时有些担心,不知是朝廷的哪位将军被抓,便偷偷跑出了王府躲在角落里看,正好看见容王爷正带着侍卫往王府走,还好他们走过小的身边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现小的,但是小的在一旁却看清了,那马车中关押的竟然是太子殿下您,小的心生不妙,私自主张并没有经过殿下您的同意就往中原赶,小的连夜赶路只为了尽快见到皇上,报告给皇上这件事。”男人说话时,将头低得很低,生怕会看见夏沂不悦自己做法的眼神。
“嗯,这次你做得不错,该赏,然后呢,见到父皇了吗?父皇有派人来救我吗?”男人并没有等到想象中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反而竟还能有赏,惊讶地抬起了头,在对上了夏沂期待的眼神后,又低下了头。
“见是见到了,只是……”他的后半句问话却让男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只是什么?你别叽叽歪歪了赶紧说。”夏沂有些不耐放地催促道。
“只是这皇上说,说您不必再回中原了,您已经被他与整个夏王朝给抛弃了。”男人想了一会儿,还是将秦汉跟他说的话如实地对夏沂说了出来。
男人一直低着头,却很久没有听见夏沂的声音,有些不放心地微微抬了些头,用余光看向夏沂,只见他瞪大了双眼,嘴巴有些微张,嘴唇颤抖,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殿下?”男人轻轻地喊了一声。
“怎么会……怎么会……本王为夏王朝付出了那么多,父皇怎么会……”夏沂先是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随后,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揪向自己,“你是不是被夏渊买通了,合着他一起来骗本王的对不对?一定是他!除了夏渊,还能有谁?”
男人的脸紧紧地贴在了栏杆上,声音有些含糊地说道:“殿下,您……您说什么呢?小……小的怎么敢骗太子殿下,小的一直都对殿下忠心耿耿啊。”
“走,你走吧,给本王走,都走,别再出现在本王的眼前。”夏沂松开男人的领子,一巴掌拍在向男人的胸口,将他往外推,推倒在地。
“那关于奖赏的事……”男人坐在地上,搓了搓手,冲着夏沂堆笑。
“滚!”夏沂心烦意乱,冲着男人大声地吼道。
“好咧,好咧。”男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就是往来时的台阶跑,这太子殿下的心情,怎么阴晴不定的?
夏沂坐在地上,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怎么会呢,不是应该派兵来救本王吗?这些年来本王为这整个王朝做了这么多事,你这个糟老头是瞎了眼吗?本王难道是那种说丢就能丢的东西吗?”
他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墙的那一头传来了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死娘的,敲你爷爷的墙呢?”
“他娘的,连个死囚犯都敢来烦本王。”夏沂收回手,躺倒在一旁的石床上。
花无谅背着一个小布囊,用手遮了遮有些刺眼的阳光,看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金黄色,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迷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