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玉璟方才回魂似的看了看毓秀,“你方才……亲我?”
毓秀勾着嘴角,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竟充满戏谑的笑意,“我是亲了。我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王爷还能告我轻浮不成?”
玉璟还想说什么,却闭上了嘴巴,心里泛甜,面上冷峻。这下子倒是装作认真低头看起了战图。毓秀见他这般样子,也笑着转回了头,看着案牍上那副图。
这人性子别扭,傲气得很。略逗一逗也就罢了,可不能真把他逗羞恼了。
毓秀再次提起羊毫,又画了几笔,“其实苍霞山战事,倒也不是无解之局。”
“能有什么办法?”玉璟依旧装作冷脸。
“王爷见着这些山谷没有?”毓秀指了指图上几个地方。
玉璟点点头,“这几个山谷由外到内,一个比一个狭窄。”
“若是这几个山谷能够互通,那么,王爷觉得用什么计策好?”
玉璟眼睛一亮,“诱敌深入,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不错,”毓秀挥起羊毫,将这几个山谷连到了一起,“这几个山谷由外到内,逐渐变得狭窄。若是能将它们连通,诱敌深入,那么一开始敌人会因山谷空旷,有后退余地而难以察觉,可是逐渐往里引,在急着追赶的情形下温水煮蛙,等到他们意识到难以逃脱,就是我们歼敌之时。”
玉璟点点头,眼神更有几分火一样的炽热,“之后再用火攻,瓮中捉鳖,定叫他们伤亡惨重。……只是如此一来,我们自己的士兵也要死伤好大一部分。”
良久,毓秀点点头,无奈道:“若是还有其他的余地,哪里需要这样残酷的法子。战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若是今日不舍八百之军,那么来日,就是全军覆灭之时。”
玉璟握紧了拳头,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形势这样严峻,这是唯一之法。
他经历过刀光剑影,血海尸山。他也曾被敌人的刀砍到腿,被敌人的箭射中肩,他知道沙场之上有多少热血男儿,只因保家卫国,永永远远与冰冷的沙地沉眠。这些人不畏惧死,只畏惧降而不死。
毓秀看着玉璟沉重的眼神,伸手轻轻抚摸他的眉和眼,“我相信,这支军队若是王爷挂帅,决不至于到这般田地。”
玉璟声音冷冷的,似又夹着刀剑一样的恨意,“我只恨有些庸才,只为私欲,乱国政,延军机,害得千千万万将士枉死。”
当今陛下已经害怕凌王功高震主,因此此次苍霞山之战不欲让他挂帅给他兵权。旁的人,没有带兵取胜的才能,却有炽热的争权争势之心,又蠢又坏,因此导致了这般危局。玉璟对这些人,自然是无比愤恨。
他冷静了好一会儿,又开口问道:“这计策虽然可行,只是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山谷,要如何连通?”
毓秀反问道:“王爷可疑心过,几百车的粮食送到军帐,为何消耗得那样快?”
玉璟点点头,“难道不是因为有贪腐之人中饱私囊吗?”
毓秀摇了摇头,“不只是如此。贪腐之人,野心再怎么大,也不敢贪去这样多的数量。”
“那是为何?”
毓秀深深呼吸,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因为有一个人,在得知挂帅的是谁后,就明白此战不妙。因此,吩咐人把许多辆粮车上的粮食,换成了硝石和硫磺。”
玉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这样大的动作,为何没人发现?”
毓秀看着玉璟,一字一顿,满是肯定:“那人曾经权高位重,其他人,不敢不从。”
玉璟失了神,“……是谁?”
毓秀张了张嘴,满腔的话涌到嘴边。
玉璟追问地更紧了几分:“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毓秀欲言,只是话到唇边又止住了。
不可!
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决不能对周玉璟讲。至少现在不能。
毓秀沉着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意外得知。”
玉璟看着毓秀的侧颜,心中自然不相信这样的借口。他堂堂一个国将,又是当朝的王爷,尚且不能得知这样的秘辛,萧毓秀嫁给他之前不过是个落魄千金,哪里可能知道这样的事?
只是,她紧紧闭着嘴,没有再透露半分。玉璟也没法追问。
毓秀似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山谷之间的岩壁本就没那么厚,如今苍霞山又是大雪,这些岩壁更容易被炸破。只要这条路一通,那么,这支军队就能活下一半多的人。王爷若是还有疑虑,可以明日去裕王府上,与他仔细商议。”
玉璟点点头,“好。明日你我同去。”
……
第二日过了早朝,玉璟骑着一匹骏马就带着毓秀一道前往裕王府。
玉璟与裕王周平章是一母同胞,关系极亲密。虽同为皇家子弟,却极少疑心彼此,兄弟二人紧紧栓在一起,不曾为他人离间。因此,玉璟要到哥哥府上去,也不劳神发帖子,只叫下人去府上通报便是了。
裕王府的管家早早得了消息,立在门旁等着凌王到来。
玉璟到了府前,利落地下马,又牵着毓秀下了马车。管家笑眯眯地迎着二位进到府内。
等到进了周平章的书房,二人才发现裕王妃温珺也在。
温珺着一身月白色百蝶锦袍,脸上带着温暖的笑,“你们来了。”
毓秀因为郑老太君寿宴一事,对温珺生出了几分亲近和好感,也回行了个平级礼,“今日到来,要温姐姐劳碌了。”
周平章从一旁厢房中换了衣服走出来。他长得和玉璟相像,只是多了几分书生气和严肃之感。他见着玉璟,笑道:“来得这样早,倒是比我还急。”
“王兄,战争之事拖不得。若不是昨日夜深,我也许昨儿晚上就来了。”
“脾气倒还是有几分小时候的样子,”平章笑着说道,转过头来看着毓秀,略作责怪,“萧王妃怎么也不拦着他几分?”
毓秀听出了周平章话里几分试探的意思。这裕王故作责怪,一是想看看玉璟如何反应,这便可以浅知玉璟与她夫妻感情如何。二是想看看她如何反应,看看这个弟媳妇懂不懂礼数,会不会说话,有无应对之能。
她礼数俱全,笑着说道:“确实是我的不是,让玉璟这样急急地跑来打搅裕王爷。不过我想,裕王爷与玉璟是一母同胞,想来不会太怪罪。其中不周到之处,还望裕王爷多多担待才是。”
这一番话说得周全,平章的心略放下了一些,看来自己这个弟媳妇,倒不是个完全的草包。他笑道:“无妨。你们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