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毓秀和玉璟正一道在书房中论苍霞山的战事。
苍霞山的战争越发吃紧了。原以为春意渐渐深了,气候上能对本朝将士有利一些,谁知道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毫无预兆地下了下来,冻得苍霞山的士兵们是牙关紧咬,瑟瑟发抖。朝中为了苍霞山的战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两位侍郎几欲动手相搏。
随着这些日子和毓秀的交流探讨,玉璟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娘子智谋过人,格局甚大。于是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欢喜,面上却别别扭扭的分毫不表,只是看着自家王妃的眼神变得逐渐炽热起来。
“早就说了这场战争不宜延长。如今,本朝士兵若不回撤,只怕撑不过一个月。”毓秀眉关紧缩,对本朝士兵能够凯旋已经丝毫不抱希望。
玉璟正要说上两句,杜瑞笑盈盈地叩门而进。一见着王爷王妃两人站一块儿共读案卷,像是一对璧人,笑意更浓了三分,“王爷,王妃。”
“何事?”玉璟问道。
“外头果然已经传出消息了,”杜瑞说道,“说苍霞山士兵无衣无食,饿死在漫天暴风雪中的时候,咱们王妃还在京城,一天五顿地喝野参鹿茸汤,奢侈无度呢。”
毓秀挑了挑眉头,放下羊毫看着玉璟说道:“李玥这帮人的手脚挺快,果然是深宅中斗惯了的人。这借风造势的本事,非比寻常。”
玉璟道:“你且放心,王府这几日暗中戒严,跑不了这些吃里扒外的。”
杜瑞点点头,“人已经抓到了,现下关在厢房内呢。”
玉璟哼了一声,“敢在爷的府里做这些腌臜事情,勇气倒是可嘉。”他又转过头,眼中带着隐隐的担忧,问:“人是抓到了,可府外已经起了流言,这你又如何处理?”
毓秀伸出手,状似亲密将玉璟的袖子拍拍平。玉璟耳尖微微发红,头却是即刻高傲地扬了起来,小狗似的眼睛傲气地看向一边,似是毫不在意。毓秀说道:“箸有成双,计有连环。我防备着李玥那边呢,岂能白白让他们说了我的坏话去?”说罢,毓秀对着杜瑞吩咐道:“茶坊里那几个说书先生都打点好了吧?”
杜瑞嘿嘿笑了两声,答道:“是,都安排好了。”
“就让他们对外说一说,我用的这一大箱子野参鹿茸,都是李玥送的。李玥可是对凌王,对我家夫君……垂涎已久。”刚一说完,周玉璟就抓住毓秀的腕子,瞪着眼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毓秀任他握着自己手腕,“京城市民休闲惯了,就爱磕些权贵们的秘闻。我嫁给了你,李玥对你有情,李玥又在苍霞山战事不利的当口给我悄悄送来奢侈之物……这些消息,在那些多事的舌头的搅动下,可不定变成怎样一段故事呢!”
玉璟这下算是明白,自家娘子有多黑了。
李玥忙活了半天,愣是没想到,自己动手传的谣言,会变成自己挖的坑,摔了自己一嘴泥。
李玥传出毓秀在战事吃紧的当口奢侈无度,可是毓秀却叫人又放出这样两条消息,那么,整件事情,在说书人的巧嘴之下,就会变成李玥欲嫁凌王,却被毓秀抢先,心生怨愤,故意在特殊时段,暗中送奢侈之物给毓秀来坑害她一把,好一步步让自己上位。
毓秀笑着说道:“那箱子野参鹿茸,确实有一部分是李玥送来羞辱与我的,这个也有人证,李玥抵赖不得。我想,相比于我个人作风,这李家千金爱而不得,怨而生妒,暗施毒计的故事,怕是能更火爆,传得更广。”
玉璟又凶恶又委屈地说道:“那你就这么让你相公和李玥一块儿搅和在谣言里?”
毓秀倒是被玉璟的神色惊了一惊。作为活了两世的人,她发现玉璟近日来和自己的相处,已经慢慢超越了相敬如宾的阶段。她心中竟然有些慌张,又有些小小的欢喜。
毓秀想要挣开玉璟紧紧握着的手,玉璟却像完全没感觉到似的,大爪子握得死紧,丝毫挣脱不得。毓秀没办法,从旁边拿过一个盘子,“还剩几个椰香糯米糍……不如……”
“你吃什么吃,谁给你吃了!”玉璟恨恨地抢过盘子,看着浓香扑鼻的糯米糍,忽然想到这一盘糯米糍都被自己一人独吞,毓秀一个也未曾尝,咬了咬牙又闷闷地放在一边,“厨房今天做得怎么看着这么难吃!爷不要了,赏你!”
真是只别扭的小狼狗,毓秀心中腹诽着。
这边厢的杜瑞,看着王爷糊里糊涂未发觉与王妃的逐渐亲近,看着王妃一双清明的眼明明看出了一切却不说破,简直像个少女般又羞又乐,低着头,红着个小肉脸偷着笑。
良久,毓秀方才转头对笑意收不住的杜瑞说道:“好了好了,你去吩咐院子里的下人们齐来院前,我有话要说。”
玉璟仍然一副桀骜样子,“终于想着要来手狠招了?”
毓秀的手腕仍被玉璟握在手里,她感受着玉璟手心的温度,挑着眉笑道:“我出手,哪一招不狠?”
……
院里的下人又懒懒散散站在了院前。与上一次相比,这一次他们的态度显得散漫得多。一双双眼睛也滴溜溜悄摸着打量,还敢轻声和别人谈笑。
毓秀走到院前,看着这帮奴才的态度,已经皱起了眉头。玉璟脾气本就暴躁一些,看着这些奴才,险些要发怒。
毓秀冷眼瞧着,一笑,俯视着其中一厨子,冷道:“刘厨,上次的酿炙白鱼,怎么不做了?”
刘厨心里一乐,这王妃这样嘴馋,得!又有赏了!
他乐悠悠地走上前,“若是王妃还想吃,奴才即刻就做。”
毓秀摇了摇头,“不想吃了,鸭胸肉太干,吃得难受。”
刘厨脸上油腻腻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毓秀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冷笑着讽刺道:“怎么?自己干的事倒不记得了?我倒想问问你,一整只鸭子,你就偷偷用了最劣的鸭胸肉来滥竽充数,还故意放浓了汤和酱来掩盖味道,其他的肉又去了哪里?是认为我这个王妃好欺骗吗?”
刘厨干这种偷摸事儿久了,经常攒下许多珍贵的食材,半卖半吃的,早用了精光。此时他才明白过来,他做的这些事早被王妃知晓了。自己竟这样蠢笨,还想着来讨赏?一时间又慌又悔,猛地跪下磕头,“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毓秀又指着其中一婢子,眼神如刀:“你,最近怎么不替我清扫八宝格了?”
婢子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看着刘厨子还在疯了似的磕头认罪,更加慌张,结结巴巴心存侥幸说道:“奴婢……奴婢看着还干净,就……”
毓秀不屑地笑了一声,边走边说:“我看是八宝格上的东西不够贵重了,入不了你的眼了吧。”
婢子霎时从头冰到脚,失了魂似的软倒在地上,“王……王妃,奴婢是……奴婢是一时迷了魂……”
毓秀未曾理会她,转身坐下,居高临下道:“还有那打碎花灯的,以及府中其他手脚不断的人,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好事了?来,都说说。”
院前的各个奴才这才明白过来,当日王妃故作柔和无害,只不过是一场戏,为的就是引蛇出洞。可恨他们竟全然未明白,还当王妃好欺负似的更加张狂。如今想来,他们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毓秀懒懒地把玩着手中的镯子,半挑着眼睛瞥着这些下人。
一众奴才们俱是冷汗涔涔,却也不说话。
她本就当了八年的皇后,一身的威严气势一旦释放出来,这些奴才哪能招架其中万一?一个个看着居高临下的萧王妃,见着她面上看似和善又冰冷刺骨的笑,见着她身上强大逼人的气势,简直恨不得跪烂膝头,磕烂额头,叫破喉头来认错求情。
毓秀的声音陡然冷厉了起来,“有过违背王府条例之举的,跪!”
一旁站着的云芝也鼓起勇气,严声说道:“别想着侥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倘若是有错而不跪的,迟早被发现。到时候,王府的家法怕你们承受不起!”
院前众奴才原本还犹犹豫豫,随着第一个人承受不住压力猛地跪下大哭,一个个竟然接二连三地跪倒了。各个都是面如死灰,双目挂泪,两片唇被抽干了血色,隐隐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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