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可毓秀依旧未曾睡去。站在大开的窗牗之前，夜风徐徐拂过她倾泻而下的青丝发，皎白月光倒映在她如水的眼眸之中。

　　借这具身体重生以来，她由最初的紧张和不敢置信，变为了如今这样自然接受。她抬头望着夜空，似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是那生与死的秘密，却始终躲在浓密的乌云之后，始终勘不破。

　　身后低沉的男声道：“这么晚了，还睡不着么？”

　　毓秀笑了笑，不曾说话，感受着玉璟的手臂将她牢牢嵌在他怀中，“是不是还在想李府的事儿？”

　　“李府作恶多端，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要让李府走向颓败，”毓秀轻轻说道，“我想的并不是这个。”

　　“那么，你在想些什么？”

　　毓秀动作凝了一下，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玉璟，“王爷看看。”

　　玉璟摊开那字条，只见其中写道：仕林宴毕，郑后与李氏相会于宫。

　　他皱了皱眉头，“这是哪里来的字条？”

　　毓秀将这字条拿回来，揉成小团，放在一旁的香炉里烧成灰烬，“这字条来历可不寻常呢。我与王爷出宫途中，有个婢子假意问话，偷偷塞在我手中的。”

　　玉璟眨了眨眼睛，“宫里的人？”

　　毓秀点点头，“是徐淑妃。”

　　周彻之的后宫之中，眼下风头最劲的乃是新后郑婉秀、徐淑妃徐问兰、李贤妃李楹三位。这三位都甚得周彻之宠爱，表面上演得一派和气，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郑婉秀刚上位不久，根基未稳，拉了李贤妃暗成一派。这徐淑妃立刻就感到危机了，若是郑婉秀和李楹一块儿合计算计自个儿，就算自己身后有整个徐家作为支撑，怕是也要不好。

　　因有这桩缘故，方才有了毓秀手中这张字条。徐淑妃找人来传了这么一些话，最终的目的便是要拉拢毓秀，或者说是拉拢凌王府。

　　玉璟将毓秀几缕青丝轻轻拨到耳朵后边，“怎么偏生就找到了你呢？”

　　“我与李府几次交锋，早就不是什么秘辛了。我与李府不对盘，甚至隐隐有撕破脸皮之势，换了你是徐淑妃，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好选择？”

　　玉璟轻笑着挑挑眉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选择。”

　　毓秀眼中露出莹莹的笑意，看起来分外动人。

　　“徐家虽然如今势头还大，但福气无永久，日后的风向谁知道呢？他们也是会为自己打算的。”玉璟感叹道。

　　毓秀将头轻轻靠在玉璟的胸膛上，闭上了双眼，“闭上眼睛才是安心，睁开眼睛全是算计。生与死之间，死却是最容易的，生却是最艰难，最挣扎的。”

　　玉璟将怀抱收紧了些，隐隐能闻到毓秀青丝的幽香，面上露出一丝邪气的笑，“就算挣扎，也要活下去，也要活得漂亮。服输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你若累了，就趴在我的肩上，爷背你走。多远都背你走。”

　　毓秀闭着眼睛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心中像是被谁突然灌入一勺子鲜甜的蜜，“好。”

　　p;……

　　曹青青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接到一道圣旨，封她为凌王正妃。她穿着从未见过的华贵礼袍，穿过人群，穿过高门，缓缓走向玉璟，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手中。

　　她看到玉璟在对她笑着，一张俊脸露着宠溺的微笑，更加让人沉醉。她放任自己趴在玉璟怀中，由他带着轻轻褪去了华服，卸下了珠翠，满头乌发撒在玉璟健实**的胸膛上。玉璟笑得又放肆又邪气，紧紧搂着她花朵儿一样的身子，一个猛子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仿佛能感受到玉璟健硕的身子滚烫的温度，仿佛能听见玉璟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让她放松，要带着她一起沉沦。

　　她笑得格外甜蜜，一双手紧紧搂住玉璟精壮的腰身。温热的汗水由下巴流至皎玉般洁白的脖子上，她眼含着化不开的浓浓春意，等待与自己心上人共赴**。

　　可她没能等来那一刻。身上一凉，猛一睁眼，只见到床前寻常的纱帐轻轻飘着。没有其他人睡在她身边。

　　只不过是一场春意萌发的痴梦。

　　她再也睡不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脑子里却回旋着梦中与玉璟纠缠的点点滴滴，那滚烫的温度仿佛在脑海中，可伸出手，却不能实实在在触摸到一分一毫。

　　她吸了吸鼻子，一个没忍住，委屈的泪水就滚滚而下。

　　天命弄人，她只能是农门小户，一生的宿命只能嫁给毫无建树的村夫，就算逃出了家门，也是四处漂泊，流浪偷生。就算与田娘一起被搭救，带入了这处处是华贵的凌王府，她也只能是个下人。她的名字，只能一辈子刻在奴籍上。

　　但，那些生来富贵的女子，却能躺着享受那些富贵荣华。她羡慕，羡慕她们的凤冠霞帔，羡慕她们身边能带一帮子丫鬟侍女，羡慕她们冬日皮袄夏日罗裙，羡慕她们金簪银钗堆满箱。她最羡慕的，就是萧毓秀，那个拥有了玉璟的女人。

　　她一想到萧毓秀通身的气派，想到她妆奁之中的珠光灿烂，想到玉璟自然而然与她亲近，夜晚与她相拥而眠的场景，心中就像有一条毒蛇在撕咬。

　　凭什么萧毓秀却能享一辈子的富贵，她要当一辈子的下人；凭什么萧毓秀能实实在在与玉璟亲近，她却只能与玉璟在梦中私会！

　　她妒忌得几乎一口牙咬碎，眼睛流泪流得通红。

　　她不能把一辈子都丢在这奴婢睡的小厢房，不能一辈子都穿着奴婢穿的素棉衣。

　　这京城充满机会，谁都能步步登天，成为人上人。别人能，她曹青青也一定可以。

　　曹青青原本亮丽的眼睛，在黑夜之中透着极为渗人的光辉，像是潜伏在阴暗处的一条毒蛇，嘶嘶吐着鲜红的信子，充满危险的气息。

　　对面有一婢女，叫灵蕴的，与曹青青同住一厢房，同在浣衣处。此刻她正睡得香，丝毫未曾察觉到深夜之中的异样气氛。

　　曹青青半坐着身子，透过浓重的夜幕和浅淡的月光，就这么看了灵蕴睡着的身影许久许久。

　　忽然，她拿起一旁小盒子中的几根银针，紧抿着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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