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田娘密谈之后，毓秀头一次这样放松。

　　借尸还魂的秘密，她深深埋在心中，不曾与他人提起过。这是举世未有的奇闻，她不敢随意地与他人说起。就连玉璟，她也担心他知道之后两人会生出间隔来，因此从不曾说破。

　　但田娘不同。田娘是她幼年起就伺候着的，中途多少年的波折和变化，都没能让田娘的忠心有一分一毫的消减。她愿意相信田娘，愿意将这些光怪陆离的事儿和盘托出。

　　借尸还魂的事儿，听着格外离奇，但实实在在发生在了眼前，一开始确实是悚得田娘毛孔直竖，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这种惊异之感也就慢慢淡了。

　　毓秀与田娘也都商量好了，田娘以后还跟在毓秀身边。二人皆不提过往之事，只当毓秀是普普通通一个王妃，田娘是稀松平常一个仆妇。

　　报仇雪恨总有一日，只是不能是现在。

　　毓秀深深明白，百尺之室楼再高大，也免不去突隙层生；千里之堤再牢固，也防不了蚁穴连绵。韬光养晦，步步筹谋，静心等待，才是现下最要紧的。

　　……

　　曹青青鬼鬼祟祟进了自己住的那间厢房，方才放下心来。

　　她急匆匆地关上了门，锁紧了窗。忽而又觉得不放心，担心有人在外头偷听偷看，猛地又将窗户打开，仔仔细细绕着这附近走了三圈，方才又将门窗锁上。

　　光线阴暗的小室里，她从怀中拿出一物。

　　是玉璟环在腰上的玉带。

　　曹青青成了王府的浣衣女，常常接触各种衣服。但因为新来不久，又没有人帮扶着，因此只是浣衣女里头最末等的。平常要刷洗的多是王府中一般人等的粗麻衣裳。而凌王爷凌王妃的衣物，她却是难以碰到。

　　但今日，趁着资历深厚的老婢子一时疏忽，她有机会能偷偷触摸到这些华贵的衣裳。

　　萧毓秀的衣服，自然是让她无比羡慕。无论是从布料上还是样式、绣工上，都超出了那些粗劣的麻裙万分。她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将这些衣裙在自己身上统统穿一遍。

　　曹青青眼睛亮亮的，心中自信想着：她相貌本就清丽，若是再穿上华服，点上丽妆，戴上金饰，或许能比王妃还要可人三分。

　　至于玉璟的衣裳，曹青青更是连触摸一下都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这都是王爷贴身穿过的东西，她仿佛能通过抚摸这些衣物来感受王爷挺拔的身子。

　　许是一时糊涂迷了心智，她竟大胆地将玉璟的一条玉带偷回了自己的房中。

　　曹青青坐在床边，将这玉带放在手中不停地摩挲。摩挲这上面的每一条花纹，每一块玉石。她的面颊上染上了桃花的颜色，这红粉之色一直从脸颊烧到了脖根。

　　这条玉带，曾经环上过王爷精壮的腰身。曹青青这样想着，只觉得胸膛内心脏跳动得格外快速，浑身是又热又痒。

　　她将这玉带环上自己的细细柳腰，想象着这是王爷健硕的身躯抱住了自己，王爷说话的温热气息扫过她细嫩的脖子，王爷低沉好听的嗓音就在她的耳边。一时间桃花一样红粉的脸色烧成了玫瑰一般艳红的色泽。

　　“若是能……”曹青青眉目忽然又含了几丝愁色，似是要说些什么，却懦懦地住了口，良久只能感叹道，“该多好啊。”

　　她将玉带仔仔细细地规整好，放在自个儿枕头底下。尔后她轻轻地躺了上去，虽然有些硌着脖子，但总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舒服得紧。

　　砰砰砰的大力敲门声，一下子打破了这样安静的气氛。

　　曹青青惊惶地坐起身来。额头上冷汗如珠，双手微微发抖。她迅速将床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又扫了扫这小厢房，与平常无甚特别的地方，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将门打开。

　　门口是与她同住的另一个婢子，叫灵蕴的。灵蕴正竖着眉头，质问道：“你一个人躲在里边儿做什么呢！”

　　“洗了一上午的衣服，可不累了吗，”曹青青笑靥如花，“我回来躺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没被管事的嬷嬷发现吧？”

　　灵蕴皱了皱眉头，“嬷嬷眼睛可尖了，还能有不发现的？不过是体谅咱们辛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曹青青轻抚胸口，“那就好。今日，嬷嬷没说别的事儿吧？”

　　“还能说什么事儿？左不过是洗衣服用上劲儿，多加细心这些嘱咐话罢了。”

　　曹青青点了点头。

　　灵蕴突然开口道，“若说别的什么，今日倒还真有一件。”

　　曹青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玉带的事儿，难不成是被发现了？

　　“王爷的一条玉带不见了，我们帮着找了许久，都找不到。我告诉你啊，那负责洗这物件的老嬷嬷，急得呜呜直哭，哭得眼睛都肿了。”

　　“竟有这样严重？”曹青青的嘴角抽了抽。

　　“可不是，”灵蕴说道，“这可是王爷的玉带。不说别的，单说这玉带本身就是宝贵之物。上头那些金线玉珠，哪是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能穿戴得起的？这老嬷嬷丢了这样的东西，就是把自己赔进去，都赔不起十分之一来，哭得嗓子都哑了。”

　　曹青青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可知道丢在何处，为何丢了么？”

　　灵蕴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似是不明白她这般急切到底是为何，悠悠开口道：“一帮人找了好久也没能找到。管事的看这老嬷嬷岁数这样大，哭得这么可怜，也就没罚她。上报了杜瑞管家，此事也就暂时平息了。”

　　曹青青点点头，一口闷气舒出了胸臆。

　　“你怎么对这玉带的事儿这样关心？”灵蕴好奇道。

　　曹青青抿着嘴，笑道：“我们为奴为婢的，要想过活得好，还不是得互相帮扶着？我听你这样说都觉得那老嬷嬷可怜，心中同情，不免多问了两句。”

　　灵蕴点点头，“是这样，你确实是个善心的。”

　　“干了一天活，该累了吧？我给你泡杯茶喝？”

　　灵蕴嘻嘻笑道：“那感情好，我喉咙正渴得冒烟呢。青青，你真好。”

　　曹青青身子柔柔袅袅，像柳枝似的，双眼笑得弯弯的，“咱们姐妹一样的，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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