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珺小声对毓秀问道:“这纪良说的,可都是真的么?”
毓秀低着头,轻轻气声笑道:“七分真,三分假。”
李广闻确实是个无德无才,放纵无度的人,可无论怎样的放纵无度,也不至于蠢到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自称闻帝的地步。这些话,或真或假,混在一起,叫人更难以分辨了。不过真亦如何?假亦如何?只要周彻之认定,那么假的也得是真的。
“李广闻,朕问你,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周彻之声音如二月寒冰,冷得刺人。
“不!不是!”李广闻急急忙忙否定,“微臣未有那般逾矩之举!陛下明鉴!”
“陛下,”纪良又开口说道,“方才草民说的句句是实。陛下若不相信,可传召其他苍霞镇的镇民。李将军可是狂傲得很,在我们面前直接说的这些话,陛下一问便知。”
周彻之似是失望地摇了摇头,“李广闻,却不想你功勋卓著的背后,是这样一幅嘴脸。”
一旁受到惊吓的不仅仅是李玥和李夫人,李尚书胡子都吓得发抖了。他没想到,好好的一场仕林宴,本应当是李府备受嘉奖的,是一场风风光光的好宴,如今却为了这些事情闹得这样凶,只怕今天,李府要倒大霉了。他恨恨地闭上了眼。
他哪里能想到,这一步步都是毓秀早已想好的。若是没有毓秀出的那条引敌深入的计谋,也就不会有李广闻的功劳,也就不会有那场烧成龙形状的大火,自然也不会有街头巷尾的传闻和周彻之的疑心杀心。他只知道在出了谣言的时候极力压制,太过盲目自信于自己的能力,却看不清背后布局下棋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些年的顺风顺水,成就了他,也实实在在蒙蔽了他。
“陛下……我……”李广闻吓怕了,几乎要哭出声来。他全然没有了入殿时的傲气和神气,如今趴在地上几欲痛哭流涕的他,只剩下满满当当的窝囊气。
“你多次逾矩,行为不检。烧杀抢掠样样俱全,还心生反意,实在是罪大恶极,”周彻之声音冷冷的,“不过你护军有功,朕也记得。朕不是赏罚不分的人。你有大罪,朕判你枭首!你有大功,朕免你死罪!如此功过相抵,你就去到天牢之中,好好反省几年吧!”他仿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毓秀摇了摇头,李广闻没活路了。说是免了死罪,可依照周彻之不依不饶的性子,哪里可能就让他在天牢里好好待几年?到时候给他来点儿突发的急病弄死,谁又能说什么呢?
李广闻这下忍不住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起来:“陛下!我……我当真冤枉……求陛下明察!求陛下恕罪!”
周彻之不耐烦地挥挥手,“拉下去吧。”
自有殿前武士将李广闻拖下了殿。那凄厉悲惨的哭嚎,隔出老远都还能听得到。伴着风隐隐约约地传进来,倒显得格外恐怖渗人。
“李尚书。”周彻之冰冷透骨的声音又在殿中响开,沉沉的像是在李尚书心中扎了一刀。
李尚书急急忙忙跪下,老背弓曲,扑在地上仿佛世上最忠诚的奴隶,“老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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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闻是你的儿子,他这样放纵无忌,毫无敬畏,也是你教出来的么?”周彻之居高临下地挑视着李尚书,冷言道。
“请陛下恕罪!”李尚书头在大殿冰凉的地上砰砰砰连撞三下,登时便红肿了,他仿佛毫不在意似的,求饶道,“犬子无德无才,是老臣的不是。他枉垂陛下喜爱,枉承陛下深信,枉为本朝臣子!陛下要惩治他,老臣为其父自然是痛心,可如此德才皆失之人,实在不能再受皇恩。陛下惩治,老臣心服口服!今日即使陛下轻纵了他,老臣回府,也要用钢鞭抽他五十鞭!厚杖责他八十杖!老臣恨不能直接将他赶出李府,免得脏污了李府祖先多年打拼的功劳和名声!”
毓秀与温珺相对了一眼,两人目中皆是一片了然。
李尚书能坐上今天这个位子,暗中干了那么多苟且的勾当却坐得稳,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他的过人之处就是狠。不但能对别人狠,还能对自己狠,对自己亲生儿子狠。今日场面,任谁都看得明白,李广闻怕是凶多吉少。要救回一成,只能二者取其一:要么搭上整个李府陪着李广闻一块儿倒霉,要么赶紧撇清关系。
而李尚书,狠就狠在,能直截了当舍弃亲子,毫不犹豫。
李玥却没有这个本事了。她视为天神一样睿智骄傲的亲哥哥,就这么突然变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烂泥,连亲生父亲都隐隐要和他决裂。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她眼中已经不由自主闪现出泪花,满脸不可置信,动作僵硬轻声道:“爹……你怎么能……他是你亲儿子呀……”
周彻之在台上沉默了许久,才道:“李府多年,却也是功勋卓著。出了一个李广闻,并不能抹煞你们的功劳。也罢,你教子无方酿成大祸,就回家休整三月,由高冠书暂代尔职吧。”
说的是暂代,但是三月之中变数甚多,届时还能不能回来,就不一定了。
毓秀浅笑着,啜饮一口清茶,茶香细细的灌了满口。看来,她估计的没错,这种涉及周彻之切身利益的事,果然能够激起他最大的怒火和杀心。
李尚书重重磕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谢陛下隆恩!”语毕,佝偻着身子,满面风霜步履沉重地回了席。和刚入大殿时志得意满的他比起来,如今的他仿佛刹那间老了十多岁。
李玥被李夫人死死拉着袖子,才没有失态。此刻见到父亲这样苍老,更是又恨又恼。她心中冒过一个念头:若是连自己引以为豪的强大的母家势力这个优势都没了,她拿什么把萧毓秀挤上位?她拿什么坐稳凌王妃这个位子?
她眼神瞥了对面的毓秀一眼,见到毓秀目光定定,恍若什么都没发生,眼神中透漏的柔和的光辉。
她心中恨极了!凭什么,凭什么李府要遭到这样的打击,而萧毓秀能这么稳稳地坐在那儿!
毓秀自然看到了李玥瞟过来的冰冷阴毒的眼神。她心中冷哼道,一点点小的挫折就如此失态。她伤害别人就是理所应当,别人反过来要算计她就是天理不容,果然是从小被宠坏了,自私自利得可怕。
不过,这就算完了吗?毓秀眼神中掠过笑意,今儿这鸿门宴,可还没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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