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累啊,毓秀在马车中扶着自己的额头,一个个都想往她丈夫床上爬,都想把她拉下王妃之位,争得乌眼鸡似的。每天要应付这么多的挑衅,她觉得比处理朝政还累。
回了王府,已经是午时了。小厮杜瑞满脸幽怨地来报,王爷已经回来了,在书房。
毓秀点点头,吩咐了云竹去小厨房取来装着椰香糯米糍的食盒,改道去了书房。
书房内,周玉璟正锁着愁眉,细细看着案上一副简略的地图。见到毓秀进了书房,抬头看了一眼又闷闷地低下头去。
毓秀想着,周玉璟这人确实也是有趣。在朝廷上,在战场上,厉声厉色,挥长枪斩敌枭,像头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猛狼,可与他成了婚,却发现这人有时生气了也不会发作出来,闷闷地憋着,像条待哄的小狗儿一般。
她将食盒中的椰香糯米糍取出来,“王爷不尝尝?”
玉璟抬起头,看到香软的糯米糍,眼中掠过一丝欣喜,“王妃特意备下的?”
毓秀笑着点点头,将盘子放在桌上,“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玉璟说着,提着银筷吃了一块,“谁说我生气了?”
“杜瑞呀。”毓秀一下子就将背后吐苦水的小厮杜瑞供了出来。
玉璟哼了一声,“他是长了百八十个嘴巴吗!什么玩意儿都往外说,爷教训他教训得不够是不是?”
毓秀拍拍这人的后背,“王爷别动气,杜瑞不过是说王爷心情欠佳罢了。”
才不是!杜瑞是个自来熟,见着自家主子成婚了,王妃看着也不难相处,便对王妃也亲主子一样侍奉着。方才就是杜瑞来通报的,顺带还好好哭诉了一番:王爷下了朝,就抓了杜瑞去校场,逼着杜瑞拿上刀枪好好对了一场。杜瑞哪里是王爷的对手,被揍得凄凄惨惨戚戚,心中一腔幽怨。杜瑞哭诉到最后,伸出三个手指,泪眼婆娑:“王妃!奴才杜瑞向天保证,我现下真比窦娥姐姐还要冤屈三分!”
想到杜瑞那张幽怨的脸,毓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玉璟只是好奇,“王妃笑些什么?”
“没什么。”
周玉璟像是猜到了什么,心中蹭蹭蹭冒出几分火气,“爷知道!爷知道他嘴巴不安分,肯定还说了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老子这次非把他的门牙打下来不可!”
“好了好了,”毓秀拦住了他,拍拍他的背,一瞬间竟以为自己在哄一条尚未驯服的小狼狗,“王爷练枪,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我去叫人给你准备沐浴。”
玉璟被她好说歹说忍住了要打下杜瑞两个门牙的冲动,点点头。转而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毓秀道:“今日你进宫,母妃可对你说了什么?”
毓秀道:“只说了些寻常的话。只不过,王爷若是心中有意,玥妹妹怕是很快就要进王府当侧妃了。”
玉璟一听这名字就心烦,气得索性在大椅上坐下,吼道:“谁对她有意了!从小一起玩儿的姑娘公子里,数那女人最烦人!天天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跟我欠了她钱似的。况且咱们才刚刚成婚,她若是嫁进来,你的脸面往哪儿搁?爷能干这么混账的事儿么!”
毓秀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就是突然一阵暖呼呼的。
前一世,周彻之登基,她封后,荣宠不多久,她的妹妹郑婉秀就被八抬大轿抬进了宫里,抬上了周彻之的龙床。而这一世,这个人,虽然成婚后脾气看起来有些暴躁,却说了这样一番让她安心的话。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默默地因为这小事拉近了一些。
玉璟摸摸鼻子,“我还听说了,咱俩昨晚……昨晚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
毓秀扬起眉头,似是没想到他也知道了。玉璟接着说道:“我即刻就让杜瑞去查了,摸索了一个早上,方才听说,这消息多半是李府那边传出来的。”
毓秀点点头,她早就料想是李府的手笔。
“你就这么忍了?”玉璟抬起眼睛,问道。
“王爷想我怎么做?”
“你若是想,也可以冲上李府,问候她全家。”玉璟邪笑道。
毓秀笑得两目弯弯,“那王爷就瞧好吧,我自有办法。”
玉璟点点头,毓秀看起来沉敛稳重,玉璟还是相信毓秀不会太出格。
毓秀道:“王爷的外衣都湿了,我给你解下来。”说着,便将玉璟的外袍解下,放在一旁。毓秀的眼睛却是看到了案牍上的那张地图,端详了好一会子,开口言道:“王爷是在忧心苍霞山的战事?”
玉璟点点头,“今天皇上在早朝上又发火了。苍霞山战事现在一塌糊涂,不知如何收场。况且裕王兄也在苍霞山领兵,我心里担心。”
毓秀捏着玉璟的袍子,良久,方才道:“王爷可也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玉璟没料到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毫不相干的话,他思索了一番说道:“本朝开国有谢氏女将,谋略之高明无人能比;尔后又有梁太后参与政事,治国清明;不久前还有郑后郑氏毓秀,虽然她在统摄后宫上用计狠毒,但在国政和战略上,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手。我崇仰这些巾帼人物,因此从不觉得女子要比男子弱三分。”
毓秀一颗心似乎安定了下来。周玉璟此人,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好,“那么,若我想在苍霞山战事上和王爷说上几句话,王爷也不会斥责于我?”
玉璟摇摇头,“你是我妻。”
你是我妻。
这句话,简简单单,却这样让人动容。
毓秀一双眼中盈盈含了光,她指着地图一角,道:“苍霞山地处极北之境,寒冷多雪,又陡峭奇险,在地形上,对于我朝将士就是一项了不得的挑战。鞑靼那边是过惯了冰雪日子的,咱们与他们比不了。因此,即使要发生战事,也尽量想办法拖延到春夏,而不能过冬。”
玉璟点点头,毓秀所说的与他之前想的分毫不差。
“再看沿路一带,若要供兵粮,没有宽海没有远河,唯有陆路可走。可是这条兵供的路线途径漓阳、高河、大甫,这些可都是原先藩王的地界。藩王虽然已经拔除,可是残余势力还在盘踞,这些地方的官员,保不定就有二心。若是一路设障,从中贪污不说,在时间上就极为不利。因此,当今陛下把战线拉得这样长,只有弊,毫无利。”
玉璟一惊,他是想过兵供的问题,可是却从来没这样深入。顿时,他看着毓秀的眼神就有些惊奇。
毓秀接着说道:“苍霞山是我朝与鞑靼的交界,其地位固然重要,可是也并不需要过分担心。苍霞山那一附近,王爷知道还有什么人在吗?”
玉璟皱着眉头,道:“那附近山贼横行,山寨遍地。朝中大臣多次上书请奏陛下,要出兵将山寨山贼一网打尽,可是陛下竟像是被什么人劝动了,任朝臣们怎么说也不动那些人。真是令人恼恨!”
毓秀面上只是笑笑,心中却想着,劝服周彻之不要出兵平定山贼的,就是她郑毓秀!
她对玉璟解释道:“苍霞山一带,除了山寨,人口并不密集。因此这些山贼能带来的损失和动荡很小。但是,我朝与鞑靼从来都是死敌,这些山贼再怎么说也是本朝人士,对于杀人放火的敌夷,同样仇视得很。陛下不去动他们,任由他们在那里,这些山贼们,就可以视作是苍霞山一带平白多出来的一道民间防线,利大于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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