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244)
言彩兮病得确实很严重,见到颜婉儿和诺晴之后,虽然略显开心,但精神仍旧明显欠佳,三人闲聊一阵之后,言彩兮精神更见低迷,尽显疲倦之态,颜婉儿和诺晴也就不敢过多打扰,又说了几句,便离开太子殿,出了宫门。
颜婉儿送诺晴回去,两人共乘一轿,却各有心事,偶尔聊上几句,又沉默,气氛微有冷意。
到了相府大门,落轿后,两人先后下轿,站在相府大门口,彼此又看了几眼。
“天色尚早,婉儿留下吃过午饭再回去不迟。我这就让人去将军府报个信。”诺晴道。
“不了。”颜婉儿却摇了摇头,“今日见过太子妃之后,心情也有几分难过,想回家了。”
诺晴听了,点点头,也就黯然不语。
“诺晴你先回去吧。”颜婉儿道,“我看着你进门。”
“婉儿,我感觉你今天怎么有些奇怪?”诺晴问。一直娇弱的颜婉儿,今天的气息似乎与往日极不寻常,沉稳且坚定。
“也许是因为看到彩兮的样子,回想起我们年幼时的模样,那时无忧无虑,好像也不常生病……现在……”颜婉儿叹息一声,“时间可真残忍,最后会不会什么也不给我们留下。”
“婉儿不必这般忧心,太子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宫里的御医尽心诊治,用的药材也都会是最好的。人么,即便千金之躯,那也是会有生病的时候。”诺晴安慰道。
颜婉儿点点头,看着诺晴,柔声道:“进去吧,我想亲眼看着诺晴进去,我那样才放心。”
诺晴狐疑的看了看颜婉儿,心中虽然越来越迷惑,但猜测颜婉儿是因为言彩兮生病的原因忽然有了的感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再安慰,她自己心中也是心事重重,于是诺晴点了点头,转身进了相府。
见司马诺晴背影消失,颜婉儿还站在原地发呆,一脸忧心的小如走上前来,轻声问:“小姐,您还在看什么呢?”
“空空如也。”颜婉儿却只是低声叹出四个字。
命运将如何安排,谁又知道,但她想抓住命运的眷顾。
小如自然没有听明白,只是更加忧心的看着颜婉儿,又回头看一眼守在软轿旁的阿金,她虽然只是照顾颜婉儿的起居,对于颜婉儿其他事情不太清楚,可小如也知道颜婉儿此时极为失落且不开心,站在相府大门,难道小姐还是为了司马晨星?小如心中微有愤慨,为自家小姐的遭遇不平。
远处,十几匹高头大马正狂奔而至,为首的马背上坐着的正是司马晨星。
“是大公子。”小如轻声提醒着,小心翼翼打量着颜婉儿的脸,却不似以往般能如愿看到颜婉儿眼中发出灿烂又羞涩的星光。
颜婉儿转过身,恰好司马晨星骑马逼近,他看似没有拉住缰绳停下的打算,直直的冲着颜婉儿而来,看得阿金和小如一身冷汗,而颜婉儿,也是笔直站立,并没有退缩之意。
“吁”的一声,几寸的距离,司马晨星终于还是将马停住,马脸几乎要贴上颜婉儿的脸。
“颜小姐好胆识。”司马晨星讥讽道,冷眼看着颜婉儿,分明有着憎恨之意。
颜婉儿不语,只是觉得司马晨星的眼神伤人,语气伤人,她却似乎不再那么伤心,更多的,只有了恨,从心中漫延荡漾出的恨,一浪紧接一浪,吞噬着她的呼吸,令她有着即将窒息之感。
“晨星哥哥。”压抑下恨意,颜婉儿唤道。
司马晨星飞身落地,将缰绳扔给后面赶到的阿原,他跨出两步,逼近到颜婉儿面前,恨恨地道:“红遥去拜访将军府的事情,我若问,颜小姐和颜将军必然能够给出上百个合理的解释吧?”
“上百个没有,但一个总是有的。”颜婉儿低声回答,“不管晨星哥哥相不相信,但是红遥她……”
“我当然不信!”司马晨星怒道,愤愤的打断她,“我为何要信你?为何要信颜家的虚情假意?颜婉儿,你是想告诉我:红遥出现在将军府,是故意的么?是为了拖你下水,是为了让将军府蒙上冤屈却难脱干系?”司马晨星越说越恨,不由怒极一笑,阴沉而杀机潜伏,“若真的如此,凭颜小姐甚至整个将军府,即便扣不下红遥那个女子,但派人来通告一声相府,还是可以的吧?”
颜婉儿只觉得无言以对,看着司马晨星,应该是熟悉的脸,应该是亲密的恋人,现实却是最为陌生的关系。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也不指望你承认,但我会查出真相的。”司马晨星道,“颜婉儿,你给我听好了,到了那一天,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也不会轻易放过将军府。你也不必痴心妄想我会娶你,我不会要一个内心如此狠毒之人,绝对不会!”
这就是她喜欢了数十年的司马晨星,不仅蔑视她,而且仇视她,无数反驳的话欲冲口而出,但颜婉儿忍了又忍,想起泽月说过的话,觉得此时与相府闹僵并无益处,也不知道泽月什么时候,便会安排她进入到相府,将诬陷的书信放入到左相的书房……思及此,颜婉儿心中不由又变得无比煎熬起来。可是司马晨星的话总是伤她太深,她的情意一厢情愿,被司马晨星蔑视且践踏,此时他看着她的眼神,除了憎恨,也有着不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出于对韦妆的牵挂。
司马晨星是真的恨她。颜婉儿毫不怀疑。
司马晨星,她一定要让他悔恨莫及,总有一天,她要让他品尝到她有过的锥心之痛!让他清醒的明白,选择韦妆放弃她的代价会是什么!握紧在身侧的拳头,颜婉儿又缓缓松开。
“红遥出现在将军府,确实就是故意的,晨星哥哥不信,婉儿也没有办法强逼晨星哥哥相信,她为何要这般做,晨星哥哥仔细想想就会想出原因,但晨星哥哥对婉儿始终心怀偏见,对韦妆又心怀偏爱,所以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要祸害韦妆对她不利,事已至此,婉儿无话可说,但时间会证明婉儿和将军府的无辜。”
“怎么会无辜?”司马晨星咬牙切齿地道,“你百般否认,难道不只是为了拖延?”
“并不是!”颜婉儿终于微显恼意,“待晨星哥哥找回韦妆之际,一切真相大白,想必晨星哥哥到时候满腔欢喜,也不会记得对婉儿有过的指责和冤枉吧。”
“小妆离开月隐山之后,遭遇的一路追杀,那总是颜小姐所赐,难道颜小姐能够否认?”司马晨星冷笑,“艾小巫为何会与师门决裂,颜小姐理应比我更加清楚,江湖传言艾小巫心如毒蝎,毫无人性,冷血无情,可与颜小姐相比,倒更像是小乌见大巫!”
她无法否认,鼻魔兄弟已经指证了她,就算她矢口否认,司马晨星也不会相信她,没有意义的挣扎就没有必要去做,颜婉儿咬着红唇,心中又恨,又怒,又心碎,也充满着抉择之后无法言喻的痛楚,此时的晨星,说话咄咄逼人,叫嚣着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将军府,虽然知道仅凭司马晨星一人的力量毫无可能,但南门扬非绝非善类,左相力求自保,将军府极有可能最终会被牺牲。
“即……”颜婉儿刚想说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却被司马晨星打断。
“你若不是来告诉我小妆的下落,就请立刻消失在我眼前,否则我害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司马晨星冷冷道。
他的眼里,除了憎恨与蔑视,还有浓郁的杀机。
他是真的想她死。即便知晓她对他是痴心一片。
颜婉儿忽然觉得天空颜色灰暗,天黑将至,想等到天明似乎遥遥无期,她笑了笑,绝望又痛苦,让颜婉儿身形不稳,轻轻颤抖不止。
“小如。”颜婉儿唤道,不想在司马晨星面前倒下。
“小姐。”小如立刻上前扶住她,感觉到颜婉儿指尖的冰凉,她又惊又惧又担心。
“回家。”颜婉儿低声吩咐。
“是。”小如便扶着她往不远处的软轿走去。见阿金替她揭开软轿门帘,颜婉儿却没有立刻上轿,她站立一会,忽然又慢慢转过身看向司马晨星,见司马晨星正冷漠的看着她。
“晨星哥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怨你,只是希望婉儿和将军府沉冤得雪之日,晨星哥哥思及对婉儿有过的所作所为,也能有一丝丝的歉意,你对韦妆深情几许,我对晨星哥哥深情几许,那都是一样的,推己及人,希望晨星哥哥认清你自己究竟有多么自私。你信与不信,婉儿今日都必须替自己说一句话:韦妆的失踪,以及韦妆的下落,婉儿确实毫不知情。”颜婉儿轻言细语,却足够司马晨星听得清楚明白,她说完之后,似乎已费尽全身力量,面色惨白,示意小如扶她进入软轿。心中恨恨地想:司马晨星,倘若我再次跨进你相府大门,怕是恩断义绝之时。
司马晨星微有诧异,看着颜婉儿上轿之后,轿夫抬了软轿离开。
阿原站在司马晨星身侧,看着司马晨星面色凝重无比。
许久之后,司马晨星才转回身来,却看到相府大门口,不知父亲何时正笔挺的站立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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