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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替罪丫鬟 晴舒兔 3820 2022-11-04 23:17

  退朝后,皇上屏退随从,信步来到御花园。方才在大殿上所发生的一切恍如平地惊雷,让人猝不及防,以致他并未如平日般即刻赶到御书房处理文书,而是四周布有帷幔的凉亭里静静地煮茶品茗,以派遣心中的纷乱。寒风吹拂着帷幔,卷走了帷幔中的温暖,然而皇上并不在意,是因这一阵阵的寒意驱散了他的疲惫感,让他但觉神清气爽。由于一天前战龙曾与他密谈护国公后人之事,因此,对于丞相今日所求,他并不意外。可他万万没想到,其中内情会如此峰回路转,能够承袭护国公之位者不是战龙,而是安府二少爷安瑞祺,至于战龙,他竟连自己的血亲兄弟也算不上,不过是个不明来历的弃子罢了。经过此前一席交谈,他对这位皇弟的气度才识极为赞赏,本想待他恢复王爷身份后将其收归手下重用,可如今战龙身世成谜,倘若牟然许以高位,恐怕会惹人非议,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此事不难。皇上看着接连不断地从壶底涌至水面的细水泡,轻扬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水沸了。反倒是那位新晋的护国公,着实让人不知如何应付。安瑞祺品行端正,心性清明,即便日后手握千军万马、坐拥良田千顷也不足为患,真正堪忧的是……想到此处,皇上把面前的纸团展开,凝神细看。那正是丞相所呈上的、先帝的亲笔密函。在来时的路上,他把它捏成一团,紧紧地攥于手中,所幸龙袍袖长,得以掩盖住他满腔的愤慨。传位于皇贵妃之子,不得有违……苍劲有力的字迹因纸张的皱褶变得扭曲,显得分外刺眼。父皇膝下不乏贤能,但任凭诸位皇子如何倾尽所能投其所好,始终得不到父皇垂青。反观这位祈皇弟,父皇与他素未谋面,却费尽心思去栽培他。不仅遍寻名师教导他文章兵法,还令两位肱股之臣护其周全,此等偏爱,又有何人能比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尽心尽力助父皇操持国事,不敢有片刻懈怠,本以为父皇是看重他坚毅隐忍的脾性,顾念他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才赐封他为太子,不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这皇位终究是要归还于他人的,自己昔日的辛劳也将随之付诸东流,着实让人心寒。他深知在先帝心中自己不值一提,毕竟,珠玉在前,父皇自是看不上他们这些平庸之辈。可明知自己是退而求其次之选,他也甘之如饴。他的出身不及嵘王爷尊贵,在一众皇子中,他的才学武功亦非最佳,先帝选择他继承大统,乃是天大的恩泽,他岂有不感激之理。皇上珍而重之地抚平被他捏皱的信纸,轻叹了一声。阿佑天资聪颖,有惊世之才,父皇属意他是情理之中。祈皇弟却不同,父皇写下这封密函时,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孩,天性禀赋如何难以预计,但父皇似乎并不在意他是否能成为明君,执意要将皇位传予他,直至临终时仍初心不改。父皇以江山作赌,难道仅是为博宠妃一笑?母妃屡屡告诫他红颜祸水,想来是意指那位一入宫便得专宠的皇太妃。有此前车之鉴,致使他时刻不忘克己自持。虽然后宫佳丽如云,可他从来未对谁动过真情,以免重滔覆辙。护国公遗训固然能压制住那些妄图谋朝篡位之人的野心,但如若此举名正言顺,又另当别论。想到这里,皇上执起信函,默默地将它往火炉里送。见信纸上方燃起的赤红的火焰,皇上抽回手,愣怔地看着火焰安静地吞噬着纸上的每一个字,心中顿生惆怅,就连指尖被火灼伤也浑然不觉。最后,信函化为灰烬,随风飘逝。望着残存于手中的信函的一角,皇上苦笑了一声,自嘲道:烧了它又能如何,丞相深谋远虑,暗藏的绝不止这一件凭证,否则,他也不会把它交由我来处置。自皇贵妃死后,他本以为自己对尔虞我诈的权力争斗已然厌倦,但当他被逼至不得不禅位的困境时,他忽然醒悟到原来自己对皇位还有几分留恋,可究竟有什么值得留恋,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启禀皇上,安瑞祺少将军求见。”一个随侍太监疾步来报。

  皇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凝视着壶内翻腾的水面,神色莫名。“来得正是时候。”

  须臾,安瑞祺缓步走到凉亭前,向皇上躬身行礼。

  隔着帷幔看见安瑞祺的身影,皇上浅浅一笑,和声说道:“不必拘礼。相请不如偶遇,皇弟陪朕喝盏茶吧。”说完,他指了指对侧的石凳,示意安瑞祺坐下。

  “谢皇上赏赐。”安瑞祺拱手一拜后,便迈步上前。

  皇上看似兴致极佳,他提起铜壶,徐徐往紫砂壶中倾注沸水,一缕白烟悠悠地从紫砂壶中升起,风一吹,散作阵阵清幽,顷刻间,凉亭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茶香,颇具宁心安神之效。

  “御花园内小径迂曲繁复,皇弟不过走了一回便能记清,果真有过目不忘之能。”皇上把壶盖轻轻地覆于壶口上,意味深长地说道。

  “皇上缪赞了。”安瑞祺谦恭地回道,

  沉默片刻,皇上拿起紫砂壶,斟上两杯茶后,出言邀道:“请用。”见安瑞祺随意拿起一杯静静细品,他脸上的笑意更深。祈皇弟为人磊落,若是由他来继承大统,于国于民,未尝不是好事。“皇弟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正名一事?”皇上定眼看着安瑞祺,却见他神情漠然,目光深沉,让人无法看透他心中所想。

  闻言,安瑞祺放下白瓷杯,垂眸不语,若有所思。

  皇上以为他不便明言,于是正视着他,郑重地说道:“朕已命人拟旨,不日便会昭告天下,复你王爷身份。至于兵权属地,待你登上护国公之位后,朕亦会一并归还,请皇弟放心。”得皇上金口玉言,安瑞祺本该欣然谢恩,可他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令皇上大为不解。皇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思绪百转千回,半响,方才开口说道:“皇弟若有难处,不妨直说。”

  安瑞祺抬眸与之对视,谦和而不失严肃地问道:“敢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兵部尚书段南天?”

  猝不及防被问及此事,皇上一时无言以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厉色。前些天,莫念聪带着他连日来不眠不休整理所得的荣氏一族罪证求见,呈上来的卷宗里赫然列有段南天的一干罪行。其罪行虽算不上罄竹难书,但也到了他无法视而不见、包庇纵容之地步。可是,倘若把段南天革职查办,兵部尚书之位就此悬空,对他来说,无疑是自断一臂。毕竟,护国公一族重振在即,届时独揽大权,难保不会成为另一个荣氏。先帝深知段南天高傲自持、目空一切,不会轻易受人摆布,故而把数十万兵马交予他来统领,其用意在于制衡荣氏一族。如能趁此良机将段南天手中兵权纳为己用自然是再好不过,就怕丞相会从中作梗,未等自己收回兵权便施计令自己亲信坐上尚书之位。眼下唯有先保住段南天,后再物色贤能取而代之,方为上策。无奈安瑞祺目光凛然,丝毫没有退让之意,着实叫他避无可避,只能端出九五之尊的威严震慑,迫使其知难而退。

  皇上脸色一沉,冷冷地回道:“此事朕自有分寸,无需皇弟费心。”

  “段尚书城府极深,绝非值得依仗之人。皇上何不另觅可信之人匡扶社稷?”安瑞祺仿佛并未察觉到皇上的愠怒,继续不卑不亢地说道。

  见状,皇上剑眉紧蹙,不悦地问道:“那么,依皇弟所见,何人能担此重任?”

  “臣不才,但求一试。”安瑞祺平静地回道。

  闻言,皇上震惊不已。他到底是真心归顺,还是假意投诚实则暗度陈仓?皇上将信将疑地审视着安瑞祺,终究无法从他沉静的面容中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进退两难之际,皇上想起了一人,心头大石骤然落下。“皇弟有这份心,实在难得,朕岂有不应允之理。”皇上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朕依稀记得,皇弟的一位故人至今仍被关押牢中听候审讯,朕这便下旨赦她无罪,好让皇弟能安心辅佐朕处理政事。”皇上此举,一来是收买人心,令安瑞祺心甘情愿听令于自己,二来是想试探那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以便日后筹谋之用。

  不料,安瑞祺不假思索,婉言拒绝:“皇上好意臣心领,只是,臣一直坚信,天理昭昭,若她当真是无辜的,终将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如刻意为之,反倒有欲盖弥彰之嫌。”

  皇上听后嘟囔了一声,心里不禁叹道:原来当初的奋不顾身,亦不过如是。

  此后,两人相对无言,自斟自饮,待第一道茶喝完后,安瑞祺便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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