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斗虎与笑颜向战龙告别之时,突然从屋外传来一声喊叫:“大当家,二当家,不好啦,仓库里的香料不知被谁掺了馊水,如今都发臭了!”
“进来说话。”战龙听后镇静如初。
“参见大当家、二当家!方才仓库管事来报,因厨房里香料所剩无几,故而掌厨派帮工去找他开仓领些回去,两人进去后一看,发现装着香料的袋子污迹斑斑,打开一闻,臭气熏天。管事信誓旦旦称仓库的钥匙从未离身,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好事!”斗虎的随从恶狠狠地说道。
“仓库重地,守卫森严,能躲过众人耳目去犯事者,必是深藏不露、居心叵测之人……只不过,这香料也值不了多少钱,那犯人不把它们偷去反倒是糟蹋了,究竟是何目的?”斗虎喃喃自语道。
“香料虽非贵重之物,于我们而言,却是必需之物,想来是有人想借此逼迫我下山相见吧……”战龙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回去告诉掌厨,新的香料不日就会送到,让他别慌。”堂堂大将军,竟使出如此诡计,看来是由不得我不见了……
临近傍晚,战龙换上一身银丝暗纹素色锦袍,带上佩剑,飘然往山下走去。慢悠悠地走到山腰,但见水上漂浮着一个个光点,正朝这边缓缓行进,摇曳的光辉倒影在水中,晕开化作一片微光,甚是好看。战龙不禁心中暗叹谋划者心思之精妙。水灯为数众多,且在夜里分外夺目,只需稍稍往山下一看便能发现它们,于是也容不得我装作没有收到信函了,见我迟迟不出现,才以香料作要挟,倒算是先礼后兵了。他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未免过于小觑未免青峰山寨的厉害了,作为山寨大当家,又怎会如此轻易遂了他们的意。走到山脚下,已是日落黄昏,一叶扁舟在岸边轻轻的漂浮着,泛起阵阵涟漪,一个军兵正在整理缆绳,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战龙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道:“你可是军队的来使?”
那人一听慌忙亮出兵器,向后踉跄数步,才抬起头来想要回话,却被战龙俊美不凡的容貌给惊住了。
“怎么?这便是你们朝廷中人的待客之道?”战龙以锐利的目光看着那人,冷冷地说道:“还有藏身于树上的几位,是打算伺机把我抓拿回去吗?”
一直屏息藏匿于树影之中的影卫队数人见来人一眼便将他们识破,惊讶不已,想到来人功力之深厚,轻率用强恐怕不敌,因此便继续岿然不动地躲在暗处,蓄势以待。
战龙见他们一言不发,冷笑一声,说道:“仅凭你们几个就想要抓住我,无疑是异想天开,还是安安分分给我带路吧。”
“大……大当家请……”军兵看他并无恶意,方才畏畏缩缩地请他上船。
战龙轻轻一跃,平稳地落在船头之上,小舟纹丝不动。军兵紧跟其后爬到船上去,然后拿起木浆,笨拙地划起水来。就这样,小舟轻盈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行走,身后留下了一道弯弯曲曲的水痕。战龙静静地站在船头,身姿挺拔,潇洒飘逸。他任由冰冷的微风吹拂他的衣衫,不由自主地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自记事以来,我便始终受制于他人股掌之中,身不由己,穷竭十余载为他们争权夺利,至今仍不能抽身离去,似乎未曾有过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欣赏沿途风光。如今回想往事种种,错过的实在是太多。不值得……只是不值得又能如何?只怪我自己狠不下心来抛下所有,一走了之。想到这里,战龙叹了一声,深感怅然若失。
“大当家,这边请。”不知不觉,小舟已渡过洪水,来到彼岸。军兵把小舟用绳索拴在岸边的树干上后,便领着战龙朝先锋统领营帐走去。
“启禀少将军,青峰山寨大当家求见!”安瑞祺营帐外看守的军兵匆匆来报。
“快请!”安瑞祺急忙放下手中书卷,站起来迎接。
不一会儿,看守军兵便带着两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身穿军服,另一人则身穿锦缎长袍,腰间系有一把镶着宝石的长剑,只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有几分傲气。他从容地走到安瑞祺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深邃的双眸中透露出一丝讥讽。就连心高气傲的战龙,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统领不仅气质高贵,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而且才华横溢、儒雅持重,颇具大将之风。纵然他的目光温和而平静,却掩盖不住其中睿智的光芒。不知为何,两人但觉一见如故,一时间竟忘了对方的身份,互生好感。
“大当家请坐。”招呼战龙坐下后,安瑞祺便向使者点了点头以示赞许,然后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军中生活简朴,眼下只有清茶相待,还望大当家海涵!”说完,安瑞祺便亲自给战龙倒了杯热茶。
战龙轻蔑地看着眼前色淡如水的茶,冷冷地回道:“将军无需如此惺惺作态,此番找我来是何用意,但说无妨。”
听到战龙出言不逊,安瑞祺倒也不怒,只是浅浅一笑,谦恭地回道:“在下斗胆,请大当家念及宋国之兴亡,带领山寨中的弟兄一同归顺朝廷,助圣上平定外敌内乱,也不负一腔热血。”
战龙听后冷笑一声回道:“将军太过抬举我等山野草莽了,试问宋国的存亡与我青峰山寨何干?让我们抛下逍遥自在的生活以身犯险,岂不可笑?”
“在下虽不才,但也深知大当家心怀百姓,悲天悯人。安家军初到贵地便已听闻青峰山寨不但从未扰民,每逢饥荒灾害还会开仓散财救济黎民,实乃英雄豪杰所为。先贤曾言道:唇亡而齿寒,宋国一旦覆灭,千万宋国子民沦为亡国之徒,流离所失不在话下,更有甚者,为奴为婢,在下以为,这绝非大当家所愿见。”安瑞祺沉静地看着战龙,情真意切地说道。
听过安瑞祺痛陈其中利害后,战龙心中暗暗赞许,脸上却故作冷漠,沉默片刻后,他悠悠地回道:“虽我素来自命不凡,然而却从未妄想能以一己之力拯救天下苍生。想我青峰山寨人强马壮,保一方之安定于我等而言游刃有余,即便是不敌,还可依靠分散在各地的弟兄前来支援,既然如此,又何需委身朝廷,作茧自缚?”
安瑞祺听后楞了一阵子,不料这山寨头领竟这般才思敏捷、能言善辩,实在令人惊讶。“大当家所言恕在下不敢苟同。纵然大当家手下弟兄众多,能人辈出,可敌国和朝中奸臣手握重兵,要想以一敌百并非易事,况且朝廷兵马训练有方,两方对阵之时,恐怕青峰山寨占不了上风。”安瑞祺义正辞严地回道。
“将军说的固然在理,只是,这十年来,朝廷一直对我等视若无睹,其中缘由就不必我多言了。由此可见那些人未必会如将军所言,为了区区几个贫瘠的村落和一帮乌合之众而大动干戈,毕竟,他们所想要的,一直都是那几个富饶的城镇,以及那张龙椅……”说完,战龙露出一丝笑意,冰冷刺骨。
安瑞祺一时无言以对。
眼看两人已无话可谈,战龙意欲离去,临行前不忘冷淡地提醒道:“我既已应邀前来,将军是否该把香料如数归还了?”
“这是当然,香料早已备好,明日我便派人给大当家送去……”一想到香料之事,安瑞祺但觉羞愧,他难堪地笑了笑,正要起身相送,突然发现战龙腰间挂着的那药囊上,绣着他极为熟悉的图案,于是顾不上失了礼数,连忙问道:“不知大当家所用的药囊从何而来?”
战龙心中本就犹豫应否向安瑞祺询问宁悦近况,如今见他提起,便随水推舟问道:“这是宁姑娘之物……不知她可还安好?”
“大当家所说的宁姑娘可是宁悦?据在下所知,此时她应是身在山寨之中躲避洪灾,不知大当家为何有此一问?”安瑞祺神情忧虑,略显焦急地问道。
“将军日日派人在山下等候,为的不就是尽快把她接来相见……”以解相思之苦……战龙不愿说下去。
安瑞祺一改之前严肃的语气,温和地回道:“我确实希望能早日见到她,只可惜好事多磨,数天以来我一直都没有听到她的音信……还望大当家回去后能帮我带个口信给她,就说她所担心害怕之事已然解决,因此她也无需再为此躲藏,安心前来便是。”
战龙听后十分震惊,早已没有心思去理会安瑞祺的话,他一言不发,径直往营帐外走去,刚出营帐便施展轻功,朝青峰山方向飞奔。宁悦,为何你没有在军营里?这几天你到底去了哪里?战龙心中狂跳不已,深感大事不妙……
安瑞祺见战龙神色有异,隐隐察觉事有蹊跷,急忙吩咐影卫队全力追查宁悦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