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可能会牵连自己的宝贝儿子,靳忠立刻就做出了选择,直接开口道:“为了自证清白,下官这就把这两个贱人绑起来送到官府,任凭处置!”
方才靳忠只是说让阮眠眠惩罚,可是她一个女儿家,纵使被冒犯了也没有打打杀杀的道理,所以到最后大有可能是惩罚不深,不过这送到官府,可就是真的要放弃这两个人了,也能撇清其他人的关系。
阮眠眠这才回过头,露出了红红的眼睛,无辜的看了看靳忠,看的他只觉得心惊胆战,终于开口用糯糯的声音说道:“毕竟也是巡抚府的后宅之事,还是要听一听靳夫人的说法吧。”
靳夫人立刻行礼辩解:“承蒙郡主关爱,不嫌弃妾身门庭卑微肯赏脸前来,不过好好的游玩被这两个妾侍破坏,还差点影响了郡主清誉,事关重大,妾身不敢置喙。”
阮眠眠当着靳忠的面也查问了靳夫人,这样等事情结束靳忠也不会再反过来怪责她什么了。毕竟靳夫人和郡主的交情好好的,这对靳府可是能一步登天的好处,如今却被这两人给破坏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惹得郡主对靳府印象直接变为负数,靳忠又怎么不会发怒呢?
“好了,本郡主仍未出阁,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可不敢再和贵府有什么来往,免得哪日本郡主想巴结靳夫人做巡抚姬妾的消息就传到大街上去了,皇兄问起来,本郡主也只能一条白绫吊死一证清白。”阮眠眠声音柔软,气势却不减,话里话外都是拿着宋姨娘那句话说事,可见是被得罪狠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啊,你一直在骗我们,你自己说在饭庄做活,又说住在饭庄隔壁,谁知道你是郡主还是什么人!”宋姨娘已经吓得话都说不明白了,只能让人听个大概意思,靳忠毕竟还跪着,想过去拦也来不及,表情都气的扭曲了。
“宋姨娘第一天到京城,不知道一品香是皇家饭庄,本郡主是一品香吃播,一品香饭庄的隔壁是我姐姐的靖书郡主府,而你,把别人的谦虚当弱小,把别人的宽容当懦弱,会错了意了。”阮眠眠拆下头上的蓝宝石珠钗,用渐渐的钗尾挑了挑白玉色的指甲上落下的一点子泥污,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在长椅的靠背上,看了看外面雨珠串成的珠帘。
宋姨娘瘫坐在地上,梗着脖子仍旧不肯让自己倒下,可她眼中蔓延出来的绝望还是将她淹没,也带走了她脸上的红润血色,苍白的吓人,这是面对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的恐惧。
“姨娘怕了?”阮眠眠转过头,就看见宋姨娘的奇怪姿势,还有周姨娘瘫倒在地上捂着肩头,嘴唇都咬的滴着血,倒真有几分可怜的样子了。
阮眠眠不打算再吓唬她们,也不会要了她们的命,所以也知道是时候开口了:“两位姨娘虽说做下罪大滔天的事情,却也不像心胸歹毒的人,本郡主不愿为你们手上沾血,也不想让靳夫人这个当家主母难堪,可是冒犯郡主等同于冒犯皇室,总要付出些代价的吧,嗯?”
花厅里没人敢吱声,她也不需要其他人应和,阮眠眠从容的顿了顿,随即又说道:“区区小事不劳烦衙门官员了,两位姨娘各自罚月例一年,这些金钗玉环的越矩之物也都收了,至于她们的儿女,幼子无辜,交由靳夫人看管教养,免得染上不好的习气。”
说完这些,阮眠眠对着靳夫人眨了眨眼,靳夫人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其他的身外之物倒不是主要,只是这两个姨娘往日威风也不过是仗着生育了子女又有巡抚的宠爱,如今子女归正室养天经地义,出了这事之后宠爱也是半分都无,她们是一点和靳夫人相争的资本都没有了。
“好啦,本郡主的惩罚就给这么多吧,至于你们府里自己怎么惩罚,本郡主不会过问。”
确实是不会过问,但要是不让她满意,那是万万不行的。
靳忠听了阮眠眠这一番安排,也明白若是自己表了态让她满意,她不会再闹到外面去了,不禁长出一口气,立刻附和道:“郡主说的是,按照家规,这两个贱人冒犯贵客,出言不逊,但…她们好歹也生育子女,若是都乱棍打死岂不是让孩子们也抬不起头,您看,不如让她们日日罚跪祠堂静思己过,一个月为期,此外还要抄送《女戒》,这样安排可好么?”
“自然都按巡抚大人说的来,本郡主刚才哭的太伤心,如今浑身都没力气呢,捧盏,扶我一把。”阮眠眠扭了扭肩膀,回头想唤捧盏,却不想另一只手里还捏着蓝宝石赤金簪子,此刻一个没拿稳,簪子蜻蜓入水一般落进了外面的溪流,咕咚一声就没入碎石不见了,只留下水面的一圈涟漪档开。
阮眠眠自己也有些惊到了,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探头看了看下面的溪流和来回摆动尾巴游来游去的锦鲤,始终没看到簪子的影子,想来是在水草下面或是被石头挡住了。
巡抚也见到了簪子掉下去,立刻起身过来查看,明明是小雨天,他却觉得闷热异常,嘴上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郡主,这…下官立刻叫人过去捞出来吧,您看看,多么不成敬意,郡主第一次来做客,没让您心情愉悦不说,还接二连三的添麻烦。”
阮眠眠看着靳忠一脸讨好的模样,本来不想让人劳动,却总要给靳忠一个表现的机会,而且关系也不能够一直僵持着不缓和,所以也默认了,点点头没再开口。
“这是怎么了?”靳骄阳潇洒的迈着大步进来,面无表情的扫过地上跪着的两个姨娘,钗堕鬓松,脂粉被泪水冲刷得像盐碱地一样一块一块的,心里有些作呕,转过头去又看到父亲焦急的叫家丁过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靳骄阳看向汝梁郡主,刚好捕捉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站在一旁,歪着头看着溪水,聚精会神的模样,这样俏皮又灵动,就像前朝名士笔下的浣纱图,是温婉俏丽独独属于美丽少女的美好。
“无事,郡主的珠钗不小心落进了水里,正在叫人打捞,骄阳你不是在书房,怎么过来了?”靳忠见到大儿子过来,不想让他看见家宅混乱,所以挥挥手让人赶紧把两个姨娘送到祠堂,又是免不了一路的哭闹求饶。
此时已经有四五个小厮穿了蓑衣打了伞,下到水里去仔细寻找簪子,水不深,只到人的膝盖,可胜在景致天然,里面碎石瓦砾也是不少,水草更是丰盛繁杂,所以找小小的一根簪子还是要费些功夫。
“我来吧,这些人都是饭桶,任由他们找下去,明日也找不出来。”靳骄阳看了看阮眠眠头顶的钗,确实是少了一根,此时看上去有些松散,但更让人觉得想要帮助这样的女孩。
所以靳骄阳没等别人说话,干净利落的上前两步,一手撑在栏杆上,稍微发力就翻身过去,轻飘飘的落在水里,倒是十分稳当。他的衣袍有一块泡在水里,又加上小雨连绵,更像是无形中把他的衣裳一点点的染上雨滴的颜色,从肩头到胸口,半点都不落下。
阮眠眠看着靳骄阳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自告奋勇替自己捞簪子,眼前这张脸却有些和当日到窗前给自己送果茶的方大炮有些重合了,方才的不快褪去,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唇角微微勾起,索性也不拦着,就坐在一旁和靳夫人等候消息。
一旁指挥的靳忠恰好抬头,看见方才还落泪的汝梁郡主此刻看着水里的靳骄阳露出那种淡淡的微笑,心中惶然起了别的心思。他可不知道阮眠眠从前的事情,也不知道还有个和靳骄阳长得相像的方大炮,满心的欢喜只以为阮眠眠的笑是因为自己的儿子靳骄阳,却不知阮眠眠的恍惚和表情是看向另一个人的。
捞了好一会儿,水里的人还是没找到蓝宝石簪子的下落,而且弯着腰又淋着雨,都有些疲惫了,阮眠眠是个体贴的人,不愿再麻烦他们,赶忙让回来避雨,簪子也不用找了,反正这样的簪子她也不缺这一个,靳忠的面子也算给全了。
“既如此,夫人,你找技艺高超的工匠,照着那一只簪子的样式打一套头面送到郡主府上吧,也算是一点补偿。”靳忠抹了把汗,这郡主的脾气还是好的,没有像旁人一样叫嚷起来。
靳忠退到一旁,看着阮眠眠和靳夫人说话,而自己的儿子刚刚上来正在拧着衣摆上的水,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此时头脑一热,连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都开始想了,想象着未来自己家成了郡主婆家,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铁饭碗免死金牌,和皇家攀亲的高门大户,不禁乐得合不拢嘴,对汝梁郡主更是百般殷勤。
只可惜,靳忠可是会错了意,拉错了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