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眠没再多耽搁,略歇了一会儿就告辞回了一品香,今天这起子事也着实头疼麻烦,不过好在靳夫人以后在家里再无烦恼了。
一品香也并不悠闲,虽说科举会试的风波告一段落,魏国公府那边也没再起事端,但皇帝对他们十分信任,又派了新工作下来,这次是殿试。
按理说殿试是要在皇宫正殿前的广场上举行,届时皇帝会带着宫中女眷,还有皇亲贵族到场亲自选拔,三十名考生各自坐一张座位,由皇帝决定考生最终获得的名次。
虽然这次只有三十位考生,但还有皇亲国戚的饮食需要准备,所以一品香的人不需要像上次一样以量为主,而是以精细取胜。
得到这个消息,穆如清就已经到宫里去拿到了礼部拟定的名单,开始安排当天的菜色和样式。
江心月办事老练,仍然出门采购一些金贵的食材,穆如清则整日泡在厨房,亲自选出一品香拿手的菜肴。殿试正规而庄严,必要以清淡为主,火锅和两极汤这种油腻的荤腥是不适合的,而单单选择小菜又不出彩,这让穆如清焦头烂额。
阮眠眠从靳府回来,先是回房休整,但见到所有人都忙着,生意没人照顾,自己也不好再闲下去,所以很快就换了套衣服首饰出来做吃播,好歹顾全了大厅里的局面,气氛倒比从前要好。
巡抚府,靳忠带着夫人和大公子靳骄阳在门口望着阮眠眠的马车辘辘远去,瞧着这京城烟雨别有风姿,倒也舒爽惬意。
只是略站了一会儿,靳骄阳就觉得身上寒津津的,像是有冷风往袖子里灌进来,刚想回头说回去换衣服,一转头却脑袋一空,失去了意识。
靳骄阳只听到是父亲母亲在一边关切的声音,还有丫鬟小厮来往伺候,开药的大夫来了又去,竟然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感觉到头上的钝痛,艰难的半睁开眼睛,靳骄阳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是自己的床帏,原来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里。
“母亲?”靳骄阳稍微侧了侧头,就这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他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头痛,见到靳夫人正一脸担忧的守在床前,心里才算好受了些。
“行了,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吧。大夫说你贸然下水又淋雨,受了风寒才病的这样急,不过还好,调养几天就会没事的。”靳夫人想起在门口靳骄阳突然晕倒时的情形,又落下两滴泪来。
外面伺候的小丫鬟见到大少爷好不容易醒了,立刻端了晾在一旁桌上的药过来递给靳夫人:“夫人,大夫说了,等少爷醒过来就能喝药了,现在温度正好。”
靳夫人这才想起来,拿了药碗和勺子,准备一点一点的喂给靳骄阳。靳骄阳向来都是刚强冷漠,不习惯与别人接触,就连自己的母亲都觉得不自在,所以忙不迭地躲开了些,又因为动作太大咳了几句:“咳咳!母亲,放这吧,我自己喝。”
靳夫人也不强求,这孩子总是过早的独立,天生的孤僻冷漠的性子,不由得又想到那个早早夭折的大儿子,若他还在,是否也是这样,还是温柔热情呢?不敢想下去了,靳夫人把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摸了摸儿子仍旧有些发烫的额头,带着侍女们都退了出去,靳骄阳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才自在些。
看着母亲的丫鬟带上了门,靳骄阳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用胳膊支撑着自己仿佛有千斤重的头,另一只手端起药碗,浓郁的黑色药液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映出他憔悴的病容,仰头一饮而尽,干脆利落,乍然生病连味觉都达不到大脑。
一点都不苦。
仅仅撑起来这样一小会儿,靳骄阳已经感觉到整个手臂都有些虚浮脱力了,索性重新躺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外袍子已经脱了,只剩贴身的里衣,就连裤子都被小厮换过了。
靳骄阳苦笑一声,还好,还好,掀开里衣的衣袖,拿出一根晶莹细长的东西,握在手心里定睛瞧了瞧,满眼是那颗含蓄温婉的蓝宝石。
靳骄阳自己都没想到一向不喜欢阮眠眠的他为何会自告奋勇去捞这根簪子,明明恨不得她受些委屈苦着个脸回去,却还是跳下去了。
水是冰凉的,雨滴也凉,靳骄阳跳下去之后就发现了簪子上的宝石隐在石缝里,他本该就这样捡起来还给阮眠眠,却抬头看到她带着笑看着自己,鬼使神差的把钗不着痕迹的送进了自己的袖口。
到底为什么拿这跟钗,他不知道,是因为不想让阮眠眠如愿?还是因为这支钗是阮眠眠戴过的,即使被水浸透,也能让他握在手里就想象到她头发上那股悠远的清香,不行,不能想了,得找个机会把钗还给她,或者…当作一个秘密藏在自己身边。
靳骄阳没有过多的思考,顺手把钗放在枕头下面,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转眼过去两天,阮眠眠早就收到了靳府送来赔礼的许多礼物,当然也包括一整套蓝宝石的头面,不过她却也不是十分的钟爱蓝宝石,所以让捧盏搁置起来,想起来的时候再拿出来戴。
靳骄阳这一病,两三天都没能起来床,在殿试的前一天才略有起色,虽然脸色仍旧是憔悴的病容,但好在有些力气,能够自己走动了,一日日的药喝下去,靳忠才算放下了心。
要是真的因为这场风寒耽误了殿试,岂不是误了一辈子的前程。靳骄阳倒是不急不躁,躺在床上的时候闭目养神,能够起身了就看会儿书卷,偶尔还到花厅里坐一坐,美其名曰疏散压力,靳忠也没有不顺从的。
殿试需要皇帝亲自出席,排场极大,光是前来考试的学子都要经过三重检查,不能带进宫的有利器、火器,甚至药物香囊或者可疑物品一律不可,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御前行刺,或者是闹出乱子。
这样严格的排查,靳骄阳原本带的一包治风寒的药就被拦了下来,不过检查的太监正是皇帝身边的小德子,他最懂得捡眼色行事,知道靳骄阳与其他考生不同,他已经面见了陛下,陛下对他也十分欣赏,所以药扣下,却不会耽误他参加殿试,立刻便放行了。
靳骄阳穿了一身白色宽松的袍子,颇有些魏晋时期雅士的风流高洁,袍子上还用金线绣了竹子暗纹,更显得他气质不凡,不过虽然病好了大半,但偶尔还会掩唇咳嗽两声,更有些孱弱的美感。
一品香有爵位的人都已经到了广场的看台上按照身份落座。皇帝自然是位居正中,兰贵妃陪伴在侧,能够居高临下的俯瞰整个广场上的考生,是视野最好的地方。
太后今天兴致好,让人在侧边的看台安排了位置,左手牵着江心月,右手拉着阮眠眠,穆如清和江心月共用一个桌子,其余的妃嫔都坐在靠后的位置,和太后基本说不上话,而那些朝廷官员的家眷,有诰命的夫人和小姐都坐的更远,毕竟是内外有别。
芳颜公主和江心月性子是有些像的,太后又不拘着她,所以越发惯的她什么都是张口就来:“皇祖母,您偏心,怎么两位小姑姑都坐在您身边,芳颜只能坐在后面啊,这里什么都看不见呢!”
芳颜晃着扇子,跳着脚,皱着眉头别过脸去,端的是一副无忧无虑小女孩的娇俏可爱。
“那你想坐哪里呢?”太后听见芳颜说话,笑着回头看她,也乐得开玩笑逗她,“瞧瞧,咱们芳颜气的鼻子都歪了,让人看了说出去,公主竟然不如传闻说的那般花容月貌,过两年给你提亲的人都不敢来啦!”
“这倒不难,若是没人来给公主提亲,不如就让皇兄给她在这里选一位现成的夫君吧,今日来殿试的都是有大才的人,芳颜看上谁,只管说,我去替你告诉皇兄,怎么样?”阮眠眠笑嘻嘻的附和,大摇大摆的乱出主意,气的芳颜羞红了脸,她自己倒开心的吃果子去了。
“好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芳颜眼睛滴溜一转,转头就拉着太后的衣袖撒娇:“皇祖母,芳颜要挨着汝梁小姑姑坐,好不好?”
太后哪有说不好的,芳颜见太后点了头,立刻起来咋咋呼呼的让宫女和太监把她的座位移到阮眠眠身边,两个人闹了好一会儿,直到礼官宣布考生觐见才消停了下来。
三十名考生并不多,所以分了五排,每排六个人,整整齐齐的走进广场,座位也是事先排好的,按照会试的成绩,靳骄阳是第一位,刚好就坐在了前面第一排,正是阮眠眠这个方向,所以她们这边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靳骄阳的样子。
虽说是科举殿试,但历年来早就有不成文的习俗,这些名门望族有能力出席殿试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若有适龄的待嫁女儿,这倒是个不错的挑选时机。考生走到殿试这一步,其实已经是仕途的开始了,只要乘龙快婿选的好,日后再靠着家里的能力稍加提拔,自然又是家族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