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男人并不说话,盘腿坐正了身子,冷冰冰的耷拉着眼睛,只让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对于这些阶下囚的话,一点都不曾理会。
汉子知道自己逃不了,这人虽没有多余动作,但身形体魄一看就是武功高强,只怕自己的人一旦有异动,没等到反抗就会被一击毙命。稍微定了定神,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妄动,他则转过头定定的看着那床上的人,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不过外面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赫然是穆如清和陆归他们。阮眠眠和刘欣儿牵着手,另一只手还不停的揉眼睛,看来正是困倦睡着的时候被叫起来的,一脸的迷茫。
他们进来之后,又有士兵进来高声禀报:“回禀各位,其余的人也都已经抓获,正绑在院子里,请示如何处置。”
陆归看了眼房间里几个明显是带头的人,不动声色的吩咐:“格杀勿论。”
“遵命!”士兵抱拳推出去,转而院子里就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闷响,然后重归平静,仿佛院子里的人还如同深夜一般沉睡,再也没了声响。
几个还在房间里的听到同伴们惨死的声音,一个个都抖如筛糠,带头的汉子也一头冷汗,只觉得手脚冰凉,抬头看了看四周,心知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陆归点点头,知道这个杀威棒已经起到了预想中的作用,他走到床前坐下,床上的人恭敬地起身退到一旁,其他人站在屏风前,已经有懂得看眼色的侍女搬来了凳子让他们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陆归不咸不淡的开口,好似闲聊一般,完全没有差点被人暗害的怒火或者激动。
带头的汉子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给了这么大的恐吓却问了这么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反正今天他们又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一个死人的名字也值得专门问一句吗?
不过心中怎么想都不要紧,他还是识时务的老实回答:“王三。”
“哪里人?”
“马桥人。”
“那你们的家人想必都好吧?不如请了来,大家吃顿饭,谈谈事情怎么解决。”陆归歪了歪头,立刻有士兵就要出去办。
“别!等一下,我们…我们没有家人,都是在附近山上住的土匪!不必大费周章的搞这些,你要杀要剐冲我来!”王三猛地闭了闭眼睛,随后整个人向前冲过来,仿佛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呀,没有家人,还怕我们去查吗?查到你们的爹娘亲戚、老婆孩子,你们难道就不认了吗?可笑。”阮眠眠冷笑一声,惺忪的睡眼总算张开了些,嘴上也没闲着,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瓜子磕着。
王三终究还是粗人,被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恶狠狠的瞪着阮眠眠,咬着牙像是要撕她的肉一般。
眼瞧着王三往前扑了半步,陆归抬起修长的腿,对准了他的肩膀一脚又给踢了回去,“说吧,是谁指使。”
“我说了,你能饶了我们的性命?”王三被踢得血气翻涌,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却强忍着让自己咽了下去,脑海中疯狂的算计着现在的状况,心中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毕竟那人给的财宝虽多,却换不来自己和家人的命,萍水相逢他又不是死士,不能白白丢了性命。
陆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问题问的不错,其实我们本就没打算杀你们。”
“那外面那些人…”王三并不相信他这句话,方才他可是亲眼见着陆归下令的那股冷漠和不屑。
“他们和你们不一样,他们是被放弃的,他们手中可没有能够换取自己性命的信息,自然也不配有这样的好机会,你们还是想好了要不要抓住机会。”陆归抬抬手,外面有人进来回话:“王爷,搜完了他们的身,发现全都佩戴着同样的令牌,请您过目。”
“你是王爷?”王三这下是真的被陆归的身份吓到了,同时也更觉得此事绝不是这样简单。那人找来的时候只是说这里住着的是不得宠的郡主,要送去漠北的,他们才敢如此铤而走险过来一沾芳泽,可若是王爷也随行…那就说明那人是要替背后的主人铺平道路了。
早听说宫里权势地位之争惨无人道,却不想自己一介草民被卷进来,那简直是十死无生,不行,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耍任何心思了,王三定了定神,直接开口:“我都说,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面庞白净的青年人到寨子里找到我们,让我们到这里杀掉院子中住着的贵人,可我们确实不知道您是王爷,不然就算是被杀也绝不会答应。”
“哦?那人的身份你们知道吗?”陆归抬抬眼皮。
“他自称他的主子也是王爷,给我们带了一盒子金元宝。”王三冷汗直流,越想越觉得心中忐忑。
“嘶,果然是这个恶心的男人,玩女人心机不说,在宫里养病还把手伸的这么长,真是走到哪里都能被他气死。”刘欣儿性格直爽,本就看不起齐王,提到他都觉得浑身恶心。
“行了,把他们押下去,放在厢房里等天明交给衙门,我们毕竟是客人,不好自作主张,”陆归点点头,让士兵过来把他们拖下去,“对了,记得跟衙门的人说,我答应了不要他们的命,别判太狠。”
“谢过王爷!”王三眼含热泪,好歹是保住了命,也没想到这个王爷明明应该是仇视自己却还信守承诺特地叮嘱不杀。
“你们也瞧瞧吧,齐王手下这次还真是学聪明了。”陆归把手掌摊开,把手里的令牌给众人看。
他手上是四四方方的一块铜质小牌,娟秀的小字篆刻着“安阳侯府”四个字,边角上还有一个代表火锅的简单的锅形图案。
“这…不会的,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和这些人有瓜葛。”刘欣儿一眼便看出这是自己府中专门的令牌,而且只给府里的人发放,却不知为何会在这些刺客手中,生怕好朋友们会因为这个怀疑自己,连忙辩解。
“傻丫头别着急,我是最知道安阳侯的秉性的,我们都清楚安阳侯和我们关系多么亲密,绝不会贸然的怀疑自己亲近的人。”穆如清拍了拍刘欣儿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其实很容易就想明白,这不过是齐王手下搞出来的栽赃嫁祸,安阳侯府一直做生意,人员往来鱼龙混杂,想做几个假令牌也不是难事,你想想,要是我们想刺杀一个人,会把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堂而皇之的放在身上吗?”江心月也冷静的分析。
“唉,我还以为这次他们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笨,都是小孩子不愿用的拙劣手段,不足挂齿。”竹恩扭头一笑,转而拉起陆归,“走啦,咱们还有一场戏没看呢。”
其他人也一同出了房间,那些暗卫做事利索,院子里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连地板都用水擦洗过了,就像是春日里下了一场短暂的绵绵细雨,过一会儿便再无痕迹。
“人抓到了吗?”阮眠眠有些好奇,轻轻的绕过了那一片湿乎乎的土地,提着裙摆静静的挽着刘欣儿跟在他们后面。
“不费吹灰之力,都是蠢人,聪明人哪会和我们作对呢?”刘欣儿拍拍她的手背,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
“也对,都是蠢人。”
到了别院的正门口,却是一片灯火通明,院子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这些士兵也都没办法再继续睡下去,自发的起身聚集在一起,点亮了火把整齐的排着队,前面的空地上绑着几个士兵装束的男人,其他人都自觉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似乎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吉的东西。
“郡主,人都在这里了,绝无错漏。”一旁的隼游和无一总了出来,拱手向阮眠眠复命,因为他们从不在人前显露真容,所以此时都带上了黑色的面纱,更显得气质非凡神秘无比。
“做的好,可有问出什么了?”阮眠眠点点头。
“没有招认,不过找到了证据,他们身上都带着便于隐藏的暗器,已经搜出来了。”无一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内疚。
“既然连里通外敌的证据都有了,就地正法,不必等什么招认了。”阮眠眠闭了闭眼,这还是她第一次下杀人的命令,不过她知道既然这一路要带着队伍去往漠北,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心狠手辣,总好过以后被叛徒害死。
“是!”无一和隼游知道阮眠眠的性子,所以没有当场出手,而是示意阮眠眠他们先回马车,不愿让她们亲眼瞧见这样的场面。
阮眠眠也明白,所以立刻拉上其他人转身朝马车方向走去,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转过头的功夫,一名跪在地上的叛徒张开嘴,嘴里似乎含着个什么东西,接着就见一道寒光迸射出来,直直的朝着阮眠眠的眉心射过来,一丝考虑的机会都没有,所有人登时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