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加管教,自然是好事,眠眠也支持魏国公府这个想法,魏公子嘛,确实要严加管教,说不定还能长成个栋梁之材,将来立一番事业也未可知呀。”阮眠眠笑容甜美,语气温和,眼看着魏国公府众人眼睛里一下亮起了光彩,她却笑而不语。
没等侍郎夫人道谢的话说出口,她就又说道:“只不过…魏公子的案子毕竟没有了结,现在罪名也已经在定了,国事总要大于家事,还不知道大理寺会判魏公子一个什么样的罪名,于情于理,还是等魏公子了结了他在官府的刑罚再回家严加管教吧,也好堵上悠悠众口,说你们包庇罪犯不是?”
阮眠眠轻笑着,眼看着他门眼睛里的光彩一点点的熄灭坠落,说不出的欢欣畅快。
侍郎夫人是很会说话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说出的话都是拿无关的小事做幌子,试图从阮眠眠这里获得口头上的原谅,言下之意就是魏浊意只需在家管教惩罚,不必在官府审判了,阮眠眠又怎么会让她如愿,所以先是认可魏国公府的说法,却仍然点名了不可能因为他自家的家法管教就弥补了应该受到的惩罚,反而让魏国公府不能再插手这件事情。
侍郎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极其为难的样子,思考了一会儿,居然捏着帕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有些悲戚的神色:“郡主殿下,浊意虽然不是长子,可也是魏家最小的公子啊,大嫂一辈子就这两个儿子,如何能舍弃啊!求郡主看在我们老国公和老夫人的面子上,不要让他们年老了还痛失孙子吧!”
这就是讲道理不成开始打感情牌了,阮眠眠这边要是还不松口,那他们出门就可以说汝梁郡主不近人情,故意用重刑害了魏国公府和魏浊意的性命,就算保不住魏浊意,也不会让阮眠眠的名声好听,这是要把阮眠眠拖下水了。
阮眠眠一声不吭,沉着的在侍郎夫人和后面的魏老夫人还有世子夫人身上来回瞧了两圈,然后突然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了下来,泪水在她洁白无暇的面容上划过,滴到衣领上洇出一朵朵可怜的小白花,就像她此时的神情一样,无辜胆小,我见犹怜。
只见她淌着泪水酝酿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扑倒在陆归的身前,哀戚的说道:“英王哥哥,汝梁好怕,汝梁在高苑的时候就被人掳走恐吓,因为惊吓落下了一身的毛病,每逢情绪波动就心口剧痛难忍,怎么办啊嘤嘤嘤,我会不会死啊!”
魏国公府众人都被阮眠眠忽然的失态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身体朝后倾斜了一些,生怕阮眠眠出什么事再赖到他门头上,一品香的人和陆归都与阮眠眠相处的久了,心有灵犀,一眼就看出来阮眠眠这突然的示弱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索性就顺着她演下去。
既然侍郎夫人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眠眠生病也是十分要紧的事情,若是按照侍郎夫人的想法,外面传出阮眠眠这个汝梁郡主冷漠薄情的八卦,倒不如换成娇柔弱小的汝梁郡主在自己的地盘都被魏国公府的人以权势相逼重病不起更劲爆一些。
一品香的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立刻把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悲痛欲绝,陆归颤抖着手把阮眠眠半扶了起来,让她的头虚弱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只是人还坐在地上,痛苦的挤了挤眼睛,一滴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更显得他痛心不已。
穆如清则不顾旁人的阻拦,夸张的张开两只手挥舞着冲出了厢房,边下楼边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汝梁郡主在魏国公府的厢房里受惊昏倒了!快来人去请大夫啊!人命关天刻不容缓那!”
其实穆如清这话说的本就是为了让院子和正厅里还没离开的客人们听到,他只说阮眠眠在魏国公府的包厢受惊晕倒,却不说如何受到惊吓的,又是怎么被吓到昏厥,这样半遮半掩的,更让人浮想联翩,很容易就觉得是魏国公府的人来找麻烦了,欺凌了汝梁郡主才致使这样的结果。
更有那知道大理寺案件内情的客人已经互相交换眼神,立刻就想到了魏浊意谋害汝梁郡主一案,在他们看来就是魏国公府看着开庭审理在即,所以仗着势力来逼迫汝梁郡主从轻处置了。
下面穆如清大声喊着,楼上江心月和刘欣儿也没闲着。江心月先是扶着阮眠眠的一只胳膊,以袖口拭泪不停的喊着“眠眠你醒一醒”这样的话,一边在袖子里下了狠心掐了一下阮眠眠细嫩的胳膊,让阮眠眠的表情看起来真的是痛苦至极,这也是她们从前开玩笑的时候说的法子,如今她更是在适合的时候用上了,阮眠眠脸上冷汗直冒、异常惨白,暗中却在只有江心月能看到的角度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刘欣儿见有陆归和江心月一左一右扶着阮眠眠了,她再过去也显得刻意,索性灵机一动,突然用袖子抹了把脸,她在后厨忙前忙后一整天,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衣服袖子上可是沾了不少辣椒的粉末,此时故意的划过脸上,她的眼睛立刻就通红肿胀,止不住的落下泪来,然后也学着阮眠眠的样子一下扑到在地上,只是她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魏老夫人的脚下。
“魏老夫人,您是国公夫人,身份尊贵资历也深,我们一品香小门小户的怎敢和您顶撞,我们敬佩您还来不及呢。只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魏公子的事情我们也只是苦主,对于审案和判罪根本不懂,您又何苦在这件事上为难我们啊!”
刘欣儿一边哭着,一边侧过头来看穆如清已经带了一些热心的客人和家丁上来了,便使足了浑身解数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仿佛阮眠眠下一秒就会死掉这么严重:“老夫人您开恩啊,何苦逼死我们姐妹几个,就算您不屑我们出身低贱,却也不能不顾及皇家的颜面啊,就当保全眠眠和心月这两个郡主的面子,可不能下此毒手啊!”
穆如清心里暗暗赞叹,果然一品香都是些妙人,立刻会意不说,连分工都明确了,有照顾的有哭诉的,立刻让身后不知情的人了解了大概。他们当然不会说方才逼着魏国公府女眷给他们行礼的事情,而且就算说出来在礼节上也没什么不对,要是魏国公府敢拿这个出来做文章,那就会被扣上一顶蔑视礼法的帽子,所以这个哑巴亏就要换魏国公府这些人来吃了。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魏国公府的人都有些愣神了,如今看着穆如清呼啦啦带着一群人上来,才明白过来这演的是一出什么戏,他们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尤其是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原本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可是今日在一品香事情没办成不说,反而被逼着在小辈面前给阮眠眠行大礼,如今又被她们合起伙来演戏陷害,脸色阴沉的仿佛要吃了眼前这些人一般,不过这凶狠的表情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更坐实了魏老夫人倚老卖老欺凌郡主的事实,也衬托得阮眠眠就像小白花一样柔弱纯洁,根本没人怀疑她是装的了。
“你!你胆敢污蔑本夫人,本夫人这就替你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你,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魏老夫人气急败坏,颤巍巍的挥起手里的拐杖就要打在面前刘欣儿的背上,刘欣儿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手臂粗的拐杖就要落下来。
就在刘欣儿考虑该被打到那里才能既不受伤又看起来比较凄惨的时候,忽然觉得头顶精光一闪,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正抬在自己头顶,直接挡住了魏老夫人的拐杖,剑光一闪就把拐杖从中劈开,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桌子下面,魏老夫人手里握着的,俨然只剩一个拐杖头了。
刘欣儿诧异的连哭泣都忘了,忙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却不想那人已经温柔的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剑客果然就是刘欣儿的未婚夫,段言。
段言方才就跟着陆归过来了,只是一直在楼下等着,后来就跟着穆如清混在人群里上楼看个究竟,一进来就发现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就要用拐杖打自己的刘欣儿,而一贯要强的欣儿却小心翼翼的卑微匍匐,哀求她的饶恕,这让段言怎么能忍,必然不能让未婚妻在自己眼皮底下挨打,所以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就拔剑相助了。
刘欣儿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嫣红,偷偷冲他笑了一下,又隔着衣服捏了捏段言的手掌,告诉他自己并无大碍,这才松开手,只是仍然任由段言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从前单独经历风雨惯了,如今看着有人为自己解忧,她心里是十分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