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霜寒
“母亲,母亲请说。”司空桓见母亲的脸色稍微哀戚,不似平常,于是急忙安抚,说道,“母亲到底有何心事,孩儿可代替母亲分忧。”
司空夫人轻轻地摇摇头,说道,“孩儿,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母亲这些年一一看在眼里,不用别人多说一句,我跟你父亲可是结发夫妻呀,你父亲变成了什么样子,难道我会看不出来?我知道,你父亲已经走得太远,已经拉不回来了,不管我跟别人怎么说,他是不会回头的。为娘的,就只剩下你了。桓儿,娘亲都是为了你呀,你父亲做下的那些事情,我多么害怕将来会报应在你身上,所以母亲才会朝跪夕拜不敢中断。你听母亲说,不要跟你父亲正面冲突,那只会徒劳无功、于事无补,你父亲更加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你。”司空夫人说着,眼泪就忍不住地留下来,叫人看了心碎。
“母亲,我答应你就是。”司空桓的眼眶红了,他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今后,我绝不叫母亲难过便是。”
“母亲是一个妇道人家,虽然如今贵为一等诰命,可也跟寻常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应该经历的母亲我都经历过了。”司空夫人怜爱地摸着司空桓的脸,说道,“桓儿,母亲不但知道你心里苦,还知道你心里至今都是滴血一般地疼痛着,那个叫做冯绾的女子,母亲曾经在皇宫的岁宴之上见过的,她不愧是尚书千金,才貌双绝,令人心动,怨不得你一直念念不忘,一刻也放不下。可谁让你们相爱得不是时候呢,你父亲跟冯尚书一直是面和心不合呀。”
司空桓整个人都怔住了,僵直了,如同五雷轰顶,司空夫人说出了他的心事,便如同重新把他的伤口翻得血淋淋一般。先前司空桓不过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只要没有人再提及,他自己就会忍受得这样的煎熬,慢慢就会变成一种如影随形的习惯,可如今司空夫人一说,司空桓便觉得自己任人千刀万剐,把心底的一切都暴露了出来,司空桓觉得自己无所适从。
“母亲,你不必说了,不必再说。”司空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渐渐地,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只剩下满眼的苍凉跟心痛。
“不,母亲要说,你这样下去会折磨得自己不成样子,母亲要说出来,母亲要把你这心结都打开。”司空夫人情绪有些激动,说道,“桓儿,你是母亲一手养大的,你心性温和,磊落正直,是出类拔萃的男儿,难得会遇见你珍惜爱慕的女子,母亲岂会不理解?所以,当初你拼死拦在你父亲的马车前不惜为那女子自刺求情,几乎丧命,母亲我日夜以泪洗面,悲痛欲绝,可还是没有对你说过一句‘不值得、不应该’这样的话,因为母亲知道你心里需要的是什么。”
“母亲!”司空桓只喊了这一声,便如鲠在喉,锥心刺骨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尽管他双手紧握着,努力控制着,眼眶还是一点一点变得潮湿起来。
司空夫人走到司空桓的身边,说道,“可是桓儿,你应该清醒了,就算你心里痛,你放不下,可又如何?你跟那女子已经此生无缘了,她已经贵为王妃,她已经不属于你了,已经无法挽回。桓儿,答应母亲,忘记过去的事情,母亲要你做回从前那个司空桓,不要你变成一个颓废沮丧的懦夫,桓儿,你做得到吗?”
桓儿,你做得到吗?这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地重重打在司空桓的心头,久久地挥散不去,像是一个咒。
司空丞相虽然作恶多端,但是司空桓从小是司空夫人一手教养大,跟母亲的感情极为深厚,他的性情也像极了自己的母亲,所以才会跟司空丞相立场不同。只可惜司空夫人贤良一生,却没有办法把自己的丈夫拉回来。司空桓慢慢松开了自己紧紧握住的拳头,似乎一直以来的强势跟要强都没有了,他仿佛被抽去了主心骨,喃喃道,“我会忘了她,母亲,我会忘了她。”
“这就好,这就好,母亲知道这样做很难,也知道你该会有多难受,可是你也一定要去做。”司空夫人终于放松下来,淡淡地说道,“至于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母亲只求一样,我既不想看见你父亲有事,也不愿意看见你有一点闪失。就算,就算你父亲今后会没有善果,可母亲也不希望,亲手造成那个局面的人会是你,桓儿,你明白吗?”
司空桓沉痛得无法自持,他已经痛苦得麻木,表情叫人看了难受,他目光定然,声音从灵魂深处发出来,说道,“孩儿谨记母亲教诲,从今往后,绝不会庸人自扰。”
“好,
我也乏了,你也累了,下去吧。”司空夫人疲惫地说道,两个丫鬟赶紧搀扶着她。
“母亲保重。”司空桓站起来,一身月明风清依然如故,只是多了一份霜寒,他躬身说道,“孩儿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