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瞧着西厢关了窗,顾玉棠没再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一边磨着墨,一边望着一脸平淡的姜知明打趣道:“公子,你方才瞧见没有?那顾家姑娘可是盯着你瞧了好一会呢,后面大箱子里的那些澄心纸也是顾家姑娘一大早命人送过来的,我方才去清点的时候,发现竟有足足十刀澄心纸呢。”
“你不是说那些澄心纸是七爷派人送来给我的吗?怎么就变成顾家姑娘了呢?”姜知明没停笔,转过头瞧了身后傻乐着的阿良。
“我不是怕公子一听说是顾家姑娘送过来的,公子就不收吗?我只好推是顾七爷送过来的,这样公子才会收。”阿良不敢抬起头望姜知明,继续低着头研墨。
“阿良,是谁教你这么骗我的?是不是顾家那丫头?”姜知明仍旧低着头写着他的字,嘴上却说着。
“公子,没有的事。我和顾家姑娘不过见过数面,话也没说过几句,顾家姑娘哪里会教我这么骗公子?那些澄心纸是顾家姑娘一大早命身边的阿华姑娘送过来的。”阿良研墨的手有一些发抖,若是姜知明知道他得了顾玉棠吩咐来欺骗他,那么他今天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其实今日一大早姜知明还没有起床,顾玉棠就过来了,还把澄心纸送了过来,并且帮他准备了这一套说辞。说澄心纸是顾家七老爷顾礼明送的,这样姜知明才会收下,若说是她送的,姜知明绝对是不会收下的。
阿良瞧着顾玉棠对姜知明有意,才擅自做主揽下这件事的,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得姜知明不快。
“阿良,既然你说这十刀澄心纸是顾家姑娘命阿华送过来的,那么你今天一大早跑哪里去了?我用早饭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你?”姜知明放下了手中的笔,将笔扔进笔洗里面泡着,一下子,原本清澈的水变得一片漆黑。
“公子,我……”阿良望着姜知明,支支吾吾地道。
公子,其实这些澄心纸是顾家姑娘亲自送过来的。阿良在心里已经把这句话不知过了多少遍,可最后就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既然他答应了帮顾玉棠保守这个秘密,那么他就不能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做人做事,总归还是要有点诚信的。
其实姜知明早就猜出来这些澄心纸是顾玉棠亲自送过来的了,因为今天晨起阿良出去的时候,惊醒了他,他站在门缝里面瞧见顾玉棠装扮成丫鬟模样,递给了阿良一个大匣子,里面想必就是自己方才所用的澄心纸了。
真是个傻姑娘,若是真心诚意想要送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这样躲躲藏藏地,别人还以为阿良和她私相授受呢。
姜知明转过身,看了身后十刀的澄心纸,徽州的澄心纸可是个稀罕物,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堪称一绝,价比黄金。
因着这几年产的澄心纸质量越发不好了,像顾玉棠今早送过来的这些,质地坚硬,不知该值多少黄金了,若是他父亲瞧见这么多澄心纸,说不定已经走不动路了。
“阿良,你去我的大箱子里,拿那匣子湖笔给顾家姑娘,就当是我的回礼,谢谢她给我送来这么多的澄心纸。”姜知明瞧着阿良,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怎么都不肯说这些澄心纸是顾家丫头送来的,还要牺牲他那一盒价值不菲的湖笔去回礼,真是太败家了。
“公子,你真的舍得?”没过多长时间,阿良就从姜知明的大箱子里翻出了那一盒湖笔。
那是个黑色描金的漆盒,盒子外头还雕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莲花,打开盒子,就瞧见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湖笔,每一支笔上也都雕着样式小巧的图案。
阿良还记得,这是姜知明十岁生辰的时候,老定武侯给姜知明搜集来的湖笔,每一支笔都是价值不菲的。平时姜知明都舍不得用,一直锁在箱子里。
姜知明还是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匣子湖笔,到底是祖父为他收集来了,就这样送出去,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他只希望顾家那个丫头能好好珍惜这些湖笔,不枉他忍痛割爱了。
“有什么舍不得,到底是一匣子湖笔,我有的是,送她一匣子又怎么样?”姜知明嘴上是这样说着,心里面却是心疼得不得了,眼不见为净,现在他巴不得阿良赶紧将这匣子湖笔送出去。
阿良看着自家公子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家公子就是死鸭子嘴硬,舍不得就舍不得,偏偏还让他送去给顾玉棠。
阿良从姜知明的手里拽出了那匣子湖笔,打开房门,就朝着顾玉棠在的西厢去了。
西厢这边,阿华接连换了好几碗冰水来给顾玉棠含在嘴里,可嘴里面的红肿却是迟迟不肯消除。顾玉棠还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阿华,都是你不好,把那么烫的一碗水直接倒给了我,让我喝下。”
“都怨奴婢没有提前告诉姑娘,害得姑娘嘴里起了那么多泡,等会我去回了老夫人,让老夫人给姑娘请个大夫来,开几副去火消炎的药。”阿华说着,继续捣着大碗里面的冰块。
这个时候,阿良已经到了西厢,敲了敲门,道:“顾家姑娘,我家公子命我送一盒湖笔过来,说是给您的回礼。”
还没等阿华开门,顾玉棠已经去把门打开,站在屋里同阿良道:“你家公子知道那些澄心纸是我送的了?是你告诉他的?”
“顾家姑娘,不是我告诉我们家公子的,是我们家公子猜出来的。还说这些湖笔就送给姑娘做回礼了。”阿良说着,把手中那匣子湖笔递到了顾玉棠的手上。
“你们家公子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吗?就让你这东西交给我?”顾玉棠看了东厢一眼,没瞧见姜知明,反问道。
“没有。时候不早了,顾家姑娘还是早些歇息,马车已经套好了,等会我们就启程回昆明了。”阿良刚刚说完,转眼就瞥见东厢那边有人朝他招手,似乎是有事吩咐,他便过去了。
姜知明竟然没有话想要同她说?真是个混账小子!顾玉棠一气之下,就把门狠狠地关住了。
阿华瞧着顾玉棠捧着一匣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接过后打开发现竟是一匣子的湖笔,阿华有一些奇怪,姜家公子竟然那么大手笔,送一匣子湖笔给她家姑娘。
不过她家姑娘既不写字也不画画,送一匣子笔来做什么?
突然,阿华想起来前些天林氏给了顾玉棠十刀澄心纸,今天早上她整理箱子的时候,发现竟不见了。
“姑娘,你是不是把那些澄心纸送给了姜家公子?”阿华问道。
顾玉棠“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我的傻姑娘,那些澄心纸可是值不少金子的呀!原本老夫人是要拿给柏哥儿的,柏哥儿这些天住在六太太的院里,老夫人这才拿给了你。你倒好,拿着这些澄心纸去做了个顺水人情。”阿华说着,一连叹了好几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