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死时那刺骨的冰寒,她不会忘记,永生不忘。
那些人赐给她和母亲的,她一定会逐一奉还!
韩倾歌手牢牢地环着梦娘,埋在怀里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仇恨和痛苦。
只是这种好事,上苍怎么可能会施舍给她呢?
上苍向来全是不公平的,他们这样的人,每天跪着虔诚地祈求上苍是无用的。
而那些对上苍不恭的名门世家贵族,也不见得有什么报应。
人跟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如果能有再活一次的机会…结局一定会不一样!
韩倾歌默默攥紧了拳头,深吸一道气。
锦州韩家,青瓦高墙,这种拥有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
连看门的下人似乎都比旁人高贵得多。
韩家老太爷拜殿中侍御史,在翰林院举重若轻,
同时兼作皇子教习,所写文章时人争相传阅,
替传承百年的韩家再添一笔锦绣芳华。
不过从韩老太爷去世后,时局动荡,
韩家大院里那群流着高贵血脉的人们,
只知道躺在那纸醉金迷的声色中沉沦。
韩家当代家主,韩均声,更是枉费祖上盛名,
与他高贵身份和崇高盛名相对的,是奢靡颓废。
不止韩家,整个锦州城都深浸纸醉金迷中,无法自拔。
梦娘正是这时锦州城乃至整个大梁朝最好的舞姬,
因其母为外族,其父为大梁秀才,
梦娘的容颜与一般的外族女子不同,
却有着外族女子风流的身段,
儿时便在锦州最大的百花宫里教养长大。
容颜姣好,如月中仙子一般清辉光洁,刚一出世,
凭一曲胡旋舞惊艳世人,一时风头无两。
韩均声一向沉迷于收藏美人,
偶见梦娘,更是朝思暮想,一掷千金将其买下。
于家里办酒宴,梦娘常侍左右,温香暖玉,羡煞旁人。
他是梦娘的第一个主子,亦是最后一个。
梦娘怀了他的孩子,而后身价大跌,
被他送了出去,几经碾转,又被人送了回来。
这时的梦娘体虚气弱,已然不能跳舞,
韩均声便将其作为家妓,在招待客人之时服侍。
最后被一个爱打人的纨绔打了个遍体鳞伤,
只能卧在榻上,动也不能动,没有郎中和药材,
身上的伤口发炎流脓,终是死于病榻,丢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这即是她的母亲凄惨的上一世。
这时正值她四岁,是母亲生了她被冷落的时间,是母亲口中一生最安宁的时间。
于她们这种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而言,被遗忘反倒是最好的。
这个小院破败不堪,于韩家本家的那些孩子而言,
太脏了。
他们见了她总是冷嘲热讽,从没有将她当做留着相同血液的姊妹。
韩倾歌坐到榻上,默默回忆起前世。
当时,她并不清楚自己同那些贵女的差别,
不过从别人的眼里有些许懵懂的猜测。
自己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为了能吃饱饭,她总是小心跟在她们身后讨好。
现今想起,在他们眼里,
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很没有眼见力吧?
如此肮脏的孽种,总是跟在她们身后,
是件多么没颜面的事!
时而来了兴致,将她当作猫狗般逗弄一番,
又或者让她在地上打滚啃泥,当成取笑的乐子。
那个时候是怎么忍下来的?
为了食物?还是为了生存?
越是回想,便越是痛楚,她与她的母亲一样,
全是无依无靠,四处飘零的浮萍。
短暂地回想完上一世,终是回了神。
她韩倾歌终究是活过来了!
上苍怜悯,居然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韩倾歌稚嫩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
却带着森森的寒意。
没错!这即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前生她死的那样惨,
这一生她定要将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一个个拖入泥沼,
听他们翻滚求饶,那该是多么快意的事!
只是那些都要从长计议,现今她跟母亲仍然是无依无靠毫无根基,
就算她是韩府的小姐,也绝不会有谁放于心上。
四岁,也就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不久后,那个苗疆巫医就要到韩府,
挑选做巫童的孩子,她会被人使计排在了其中。
母亲为了她跑去求家主,被家主嫌其烦躁,
打发给了前来讨要的落魄世家贵族。
自此,她与母亲远隔千万里,
直到母亲最后被送回来的一个月,母女俩才再度重逢。
没错,就是这个时候,过不了几日,那个苗疆巫医便要来了!
“囡囡,囡囡。”
窗外传来梦娘的声音,韩倾歌开了窗,
瞧了一眼她身上的薄纱轻裳,默不作声。
梦娘讨好的笑着,声音更加小了:
“囡囡,一早上你都没吃东西,母亲怕你饿着,卷了几个饼子给你。”
她面上的浅笑变大:“很好吃的,母亲尝过,又酥又脆,还很管饱。”
韩倾歌将她拉进了屋里,
说:“阿娘,你是不是又没吃,把食物留给我。”
梦娘难堪的呆住,
急急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吃过了。”
韩倾歌不作声望着她,梦娘揉了揉自己的脸,
轻生答道:“囡囡正是长身体之时,
我是大人,不怕饿,囡囡若是饿坏了,我会心疼。”
韩倾歌眼眶一红,只有母亲从始至终,
都将她放于心尖上疼着,也只有母亲,是真心待她。
“母亲,一起吃。”
梦娘愣了愣,还想说什么,被她堵住。
“母亲不吃,我也不吃。”
梦娘抿了抿唇,眼眶泛起水汽红了起来,点点头坐到床沿。
韩倾歌站起打了井水过来,倒在缺了口的大碗里,递给梦娘。
她们这个庭院,惟一有的,只剩这清冽的井水了。
往日里喝的用的都从这口井里取,
韩家不许砍伐府里的树,她们没有柴火,
想吃热食,只能偶尔从地上捡些掉落的枝叶,才能升些火。
虽说她作为府里的小姐是可以有庭院的,
也该有嬷嬷婢女服侍,不过人嘛,大多踩低捧高。
韩倾歌在府里向来不受待见,
往日里也从未见哪个主子提过她,很显然是早就将她遗忘了。
主子尚且如此,底下人更是势力,懂得如何见风使舵。
从将她们赶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自生自灭,到时不时的缺衣少物和剩菜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