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面冷心慈,安静的坐在圈椅里,手中还扶着拐杖,也静静地倾听着成陌将他的身份告知阿祉。
阿祉听完,双腿发软,面露难色,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抱着圆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动,两眼怯怯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已逝去多年的轩德王,安彦。
他没死,还活着。只是脸上有了伤,瘸了腿。
“不……不……是……”,阿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话,显得特别的语无伦次。
“这一别,已十五年,还是第一次见你,你妹妹呢?”安彦和蔼可亲的话语与他严酷的脸色着实不符。
“她和……”这个时候,身份,人物关系越看越复杂,那这具身子的父母还在世,她们已经和老何随母姓,阿祉只觉得两眼无神,无声叹息,这关系也太乱了!
“不怕,有话直说,”安彦笑笑,拍了身旁的圈椅,“来,坐这。”
阿祉望了眼成陌,看他点头,这才抱着圆圆过去,走的特为小心。
安彦看到她怀里的孩子,脸色惧变,“你那么小,就有孩子?”
“这……”阿祉不知怎么说话,紧紧的抱着圆圆,脊背紧贴圈椅,显得无措。
安彦猛然间起身,眼神冷冽的看着成陌,语气冰冷,“你的?”
“我……”成陌已被他的话问懵,无力感高升,“这是圆圆,阿祈的孩子。”
眼神慌了一会儿,安彦双眼眨了眨,沉重的吐出一口凉气。
拐杖重重地敲了地板,地板发出刺耳的拉锯声。
安彦望着成陌,“是哪个混账东西玷.污我女儿的?”
成陌低首,极其谨慎,“慕容离的长子,慕容信。”
安彦气的嘴角抽搐,五脏六腑里全是火冒三丈的气焰。
安彦望着与言奕容貌相似的阿祉,缓慢的走过去,轻轻地抬手温柔的扶在阿祉的头上,“是我让你姐妹俩受苦受难了!”
阿祉不知怎么去接话,只感觉到他自掌心隐隐散发出来的温柔。
安彦望了眼一旁站立着的成陌,“你可否出去,我有事和阿祉说。”
成陌突地一惊,“伯父……”
“我好不容易得知她们姐妹俩的消息,你认为我会害她们?”安彦反问。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成陌愣了愣,虞宣帝已经够难对付了,现如今又来了个安彦,处心积虑,及隐忍不发多年的怒气。
成陌沉重的看了眼同样呆滞的阿祉,“阿祉,我就在门外。”
“我……”阿祉真的是无话可说,这人的气场过大,连成陌都让他三分。
气氛骤然间冷场,阿祉弱弱的抬起眸子看了他,得来的是一个温柔的眼神。
“怪我吗?”安彦问。
“啊,我……”阿祉怯怯的。
“此次来,是来带你们回去,我们一家人团聚,你母亲留下了病根,常年卧床不起,她想见你们。”安彦有气无力的坐下,双眸通红。
“我……”阿祉站起来,面对着安彦,“我……”
算了,胆子要大,阿祉心说。
“这么些年您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出现?”阿祉问他。
“那年战乱,我与所剩无几的兵卒掉下悬崖,摔断了腿,而你母亲临盆在即,你们出世后,就被奶娘带走,一去无踪无影。我拖着残身回来,才知你们都失踪,还莫名其妙得了什么封爵,去问了新登基的虞宣帝,那个老狐狸什么都装不知道,无法,我在城外的山林找到了你母亲,还好有一口气在。”
安彦说得无力感极强,一手握拳捶打自己的残腿。
“哎,你别这样,”阿祉起来阻止他,“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的呀,现在你找到了我们,该是高兴的。”
“高兴,也很辛福,”安彦握着阿祉的手,“孩子,我现在一无所有,可能给不了你们姐妹俩的辛福的生活,也不勉强你们跟我回去。”
“啊,您不是……”那句在岚音国做将军的话险些脱口而出,看他现在的处境,怎么可能会是将军呢?
“你是想说我在岚音国当什么卧底将军吧?”安彦苦笑道。
阿祉无言可对,只看到了他由心散发的忧愁,“您这些年可是有什么苦衷?”
安彦的手紧握着阿祉的手,一出生从未见过,一别十五年,都是大姑娘了。
安彦潸然泪下,“哪里是什么卧底将军啊,卧底二字都谈不上,就是一个有自由的人质。我身有残疾,你母亲病重,转辗折返不知多少次,岚音大虞两边跑了多少年啊,连点音讯都没有,要不是岚音国的太子告诉我,成珏抓了两个女孩当玩.物,丢进深山喂竹叶青,我多番打听,才赶来。”
阿祉看着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汉在她面前哭泣,心酸的也跟着落了泪。
“您别哭了,我们都好好的,没事了啊!”阿祉宽慰道。
安彦双眸通红,缓慢的抬起头来看这面容姣好的女孩,心绪不宁,“那成珏可有为难你?”
“没有,他漏洞百出,我才能和她逃出生天,也多亏了成陌及时出现救了我们!”阿祉望着他,一个老父亲的温柔的眼神,哪怕他哭了,都未能遮住他的憔悴。
“成陌是个好孩子,可他弟弟成珏不是什么东西,虞宣这个老狐狸,利益私心过重,诡计多端,城府极深,要小心为妙。”安彦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那成珏为何抓你们呐?你们可以说是与他们无冤无仇啊?怎么和南荣氏族有牵连?”
阿祉被问住,呆在那里无法言语。
只是轻轻地拍了圆圆的背,双眼迷茫,脑子也空洞无物,是啊,他这么一问,要怎么回答他才不失身份,才不能让他知道现在的险恶,那南荣槿呢?
南荣槿才是真正的阿祉,才是眼前的这个寻女多年的老父亲的女儿。
她不过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恰巧的占了他女儿的身份罢了。
以为有老何在,这个秘密就会一直压下去。
现在。
轩德王出现在面前说了这么多话,知道他的不易,也知道他的妻子常年病重卧床不起。
阿祉两眼无神,轻轻地拍着圆圆的背,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拍了多久,圆圆迷迷糊糊的模样,拍着拍着,又继续熟睡。
想了不知道多久,这个人不会是假冒的,毕竟成陌与他相处过,知道他的面貌,知道他的脾性与为人,不然也不会让他进来。
“娘,咱有回头客了!”门外响起了这一声清脆的女声。
阿祉回首看去,知道是阿祈与老何收摊回来。
听到那一声娘,安彦全身像被雷电触到了一样,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而后慌慌张张的戴上斗笠仓惶而逃,可是走了几步,蓦然回首看了阿祉。他来看他的女儿,为何要逃?
至于那个被称为娘的人,甭管是谁,只要对阿祉姐妹俩好,用心疼爱,也好过他这个只生不养的父亲。
阿祉把熟睡的圆圆放进摇篮里,复折返回来,缓慢走到安彦身旁,低语一声,“我知道你的苦衷,也能体谅你,但是,有人不会体谅你!”
“此话怎讲?”安彦望着她,有一丝丝的狐疑。
事到如今,人物关系越发的混乱,若是不理清,只会更乱,到时候矛盾激化,不会是千言万语就能解释得清的。
阿祉深呼吸一气,死就死吧,大不了祈求上天再眷顾她一次。
“孩子,你别拐弯抹角啊,”安彦心急如焚,特想知道那句话的含义。
“我不是……”
“姐,家里来客人了呀。”
阿祉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阿祈就已经小跑过来,先是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男子,礼貌的笑了笑,随即去看了熟睡的圆圆,抬手轻轻地摸了圆圆的小脸,“真能睡,还不醒,娘亲都回来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