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长胜堡。
孙一躺在苇索编成的吊床里,右脚打着石膏,夸张地架得老高。
昨晚一落地孙一就感觉右脚受了伤,估计是软组织损伤。可是随后赶来的一条龙和杨日天坚决不同意,认为是伤了筋骨。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由分说就给孙一缠上了石膏绷带。要不是孙一见机得快,连袜子都得裹在石膏里。
急性挫伤,讲究四个字,“rest”,“ice”,“compression”和“elevation”,合起来就是“RICE”,大米饭。翻译成中文就是休息、冰敷、加压和抬高。现在孙一做的就是休息和抬高。
孙一成了“重伤员”,得有人专门伺候,内疚的琪琪格一大早跑来寸步不离。
孙一同她讲了一百遍,右脚是落地受伤的,和她没关系。小姑娘就是不信。
手里举着羊皮纸,孙一问琪琪格:“丫头,这么说那天你亲眼看着我驾着降落伞从天上飞过?”
孙一一直认为自己回到明朝以后碰到的第一个人是日塌天一伙,没想到实际上是琪琪格。
琪琪格坐在孙一身边,正在给孙一洗袜子,回答道;“对啊,你从天这边拽着云彩一直飞到了天那边。我骑着小红马怎么都追不上,还以为是一只大神鸟。”
从孙一在狼山的跳崖点到杨日天的树林子营地,直线距离是四十公里。琪琪格她们的游牧地,正好处于直线的中间。
鸟人飞行的滑翔下落比最大是2。就是说,孙一从一千米高的山峰起飞,凭借鸟人服,最多水平滑翔两公里。
孙一的降落伞滑翔下落比最大是4,如果中途没有气流拉升,最多水平滑翔四公里。
孙一记忆里自己跳崖不久就打开了降落伞,再恢复意识时就已经在树林子营地附近了。
中间这四十公里,难道自己真的是“飞”过去的?
这不科学!
“丫头,你还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琪琪格回答:“是圆月之后的第三天。
孙一在脑里盘算了一下,昨天是阴历初一,两天之后是夏至。上次圆月之后的第三天应该就是上一个节气——芒种,也就是猴年马月开始的第一天。
孙一抬起右脚,左眼、石膏和跳崖的那座山峰连成了一线。
自己从2016年的猴年马月第一天,跳崖穿越到了崇祯五年的猴年马月第一天,时间变了,地点变了,就气节没变。
孙一有一种错觉,就在右脚丫子后面的那座山峰的后面,就是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哥们正在那里喝着啤酒吃着烤串。
孙一有一股冲动,再过两天就是夏至,也就是猴年马月最中间的一天。自己应该马上收拾装备登山就在夏至那天再跳一次崖,说不定就可以返回后世。
山峰和自己眼睛之间那巨大的石膏脚丫子,立刻又把这股冲动驱散得干干净净。
琪琪格一边干活一边说:“那天我使劲地喊你,嗓子都哑了,你就是不答应。”
孙一含含混混地回答:“噢,那天我刚到这个世界,可能背着伞睡着了。”
琪琪格咯咯地笑了:“有时候我骑着马也能睡着。那天晚上我就把看见的大鸟画在了羊皮上,你看我画得象不象?”
琪琪格的画充满了毕加索的抽象派风格,
孙一点评道:“脑袋画得太大了!”
“一哥”,琪琪格收起了羊皮纸,“听说你在那边娶不起媳妇?”
孙一当时就想把王闷蛋喊过来踹一脚。
孙一支吾着:“别听闷蛋瞎说!其实不是娶不起媳妇,是买不起房。”
琪琪格又问,“我还听说你们那里老人摔倒了没人扶,是不是真的?”
孙一叹了口气,“这个确实是真的。”
孙一眯起眼睛,盯着几十公里外的狼山,“其实,我们那里最不好的是空气。这个距离的话,在我们那里根本看不见狼山。”
琪琪格拧干袜子,“一哥,空气是什么,是因为空气不好所以就没人扶老人家吗?”
孙一想了想,答道:“算是吧!”
琪琪格抬起头,“一哥,我也想飞,你能教我吗?”
孙一打量打量琪琪格的身子骨,“丫头,我的降落伞是有最低体重要求的,像你这样的身体,上了天一股风就把你吹跑了。”
琪琪格建议:“我可以背一口袋沙子,就不会被风吹跑了。”
孙一摇头,“那也不行!想玩我的伞必须有一百次安全降落的经验。”
琪琪格有些撒娇,“一哥,你看我马骑得那么好,就算成有一百次经验,好不好?”
孙一不为所动,“不行不行,两回事。安全第一,你看我的脚,你愿意你的脚也被石膏裹成粽子吗?”
琪琪格歪着头想象一下,自己和一哥一人裹一只大脚,看上去蛮配的,说道:“我愿意。”
孙一被打败了。
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讲不通道理的。
孙一敷衍道:“算了算了,等你教会通讯兵写蒙文,我教你一点飞行基础。”
“欸!”琪琪格高兴地把一只袜子晾在吊床上,跑去当老师了。
孙一叹口气,从左脚脱下另一只袜子,一边洗袜子一边哼哼,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有一群蓝精灵。
他们活泼又聪明,
他们调皮又伶俐。
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
绿色的大森林,
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欢喜。”
“噢呜呜呜呜呜呜呜“,孙一学了一声狼叫,“可爱的蓝精灵。”
“噢呜呜呜呜呜呜呜,可爱的蓝精灵。
他们齐心合力开动脑筋,
斗败了格格巫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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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诗叹曰:
羽族秉万化,一向黄河飞。
飞者莫我顾,叹息将安归?
——(唐)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