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珏在忙着理顺朝堂势力的同时,也在调动地方的军队。
宋唯严身为当朝的大将军,手执一半虎符,可号令九蛮上下之兵,另一半虎符已经被蛮皇拿给了顾明珏,现在整个九蛮的兵权都被顾明珏名正言顺地握在手中了。
但地方上之人要让他们全部臣服也并不容易,特别是顾明珏和宋唯严都太过年轻。
之前宋唯严调去大漠的那一部分直系军队在大漠之危暂时解除后,没有即刻返京,而是依从调令,兵指不服从管教的那些个地方,大军直接压上城去,当地的兵营也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若有提前接到了消息要反抗之人,顾明珏有虎符在手,违反军令拥兵自重,此举同谋反无异,当即斩杀绝不含糊。
早些年顾明珏安插到各地的几个棋子,正好可以接手这些势力。
被按头投靠的人,在现在是没有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更为让人放心。
王安龄拿着新的大岳密报前来寻时,他正和宋唯严以及另一个将军对着九蛮的地图讨论着什么。
“主子,这是大岳送来的最新消息。”
“恩科在即,沈士柳占据了主考之位,君后辛和罗有恒疑似反目,御史台一案牵扯甚广,各方都在争着安插人手。”
顾明珏放下在地图上勾勒路线的手,转过头来挑起了眉。
“不过过个年,怎的大岳比我们九蛮还要热闹?”
“是,大岳之人失了君留山,整日争乱不休,如今朝上各派都是心怀鬼胎,尤以沈士柳一脉为盛。”
王安龄对这些前同僚想来不屑一顾,着眼于区区大岳一堂之利而争斗不休,既不识天下之局,又未知明主之相,不过区区夏虫,也敢叫嚣。
“君留山一派作壁上观,清流一派心思浮动,便是那些中立之人也不过是左右摇摆趋炎附势,这样的朝堂如何可成事。”
“离了君留山的强势镇压,君后辛小儿难支大梁。”
顾明珏摆手让那个王安龄陌生的将军先退下,招了王安龄近前去坐着回话。
“但是君留山也不日将回朝,只要君留山一日不倒,大岳就不可小觑。”
“回主子,就算君留山回朝,怕是也要和沈士柳斗上一斗,在他疲于内乱之时,正是主子的好时机。”
王安龄志得意满地笑着向顾明珏一揖,却没有得到顾明珏的赞同。
顾明珏回首望着地图,负手在后目色深沉。
“不行,时间还不够,本王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行。”
现在去挑衅大岳不是好想法,九蛮就算要一点一点蚕食大岳,依着现在国力也是独木难支,更不要说和大岳正面对上。
他可以这么坑顾连成,借着大岳的手毁了顾连成多年来积蓄的力量,但他自己不能这么去做。
而那些被毁掉的力量,也是九蛮的一部分,他也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这是破而后立,也是割腐生肉,但他需要时间来养回来。
“大岳在君留山手中八年,虽也有诸多不足,但现在也确实成了最为繁盛的国家。”
“九蛮国贫而弱,无累世之积,无治世之臣安邦之帅,贸然撞上大岳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留下焚仙门,他的时间还不够,君留山走得比他快了那么几步,也就比他要有太多的优势。
他也有他的优势,他需要时间来将这些优势利用起来。
“你们私下不得胡乱作为,之后如何行事,孤自有成算。”
“是,臣明白。”
王安龄恭顺地行了一礼,也从近乎傲慢的情绪中被顾明珏一盆冰水给浇醒了。
他已经进入九蛮的朝堂有一段时间了,九蛮现状如何,他们跟着顾明珏来的人都心中有数,不说其他,拿九蛮的朝臣去和大岳朝堂之上的那些人比,也不过是最为平庸的那一批而已。
而大岳在这些平庸的人之上,还有更多的人端立朝上。
就算他看不起他们的目光短浅汲汲营营,也不得不承认,九蛮这些连那些目光短浅的人都是比不上的。
要想将九蛮扶持到能和大岳对战而不落下风的地步,还任重而道远,但大岳也有树大招风的弱点。
王安龄抬起头,跟着顾明珏看向悬挂着的两幅舆图,一幅是九蛮,一幅是天墨大陆,九蛮之外,还有西夷和突厥两国。
“说起来,以消息传过来的时间,大岳的恩科是不是已经该开始了?”
“应是就在这几日了。”
王安龄点了点头,顾明珏笑了一下。
“替孤看看,今年的恩科能有些什么出彩的人物。”
“君留山不在,但岑见一行可是要回京了的,恩科前后,怕是要热闹了。”
可惜今年大雪封了道,九蛮也事务颇多他分不出心思来,否则倒是能想办法多参几脚。
但恩科开科还要等到三月初十去,比顾明珏他们预算的要晚上一些,而君留山等人已经到了吉淮郡的郡城——大兴城。
户部尚书带着赈灾物资和一众官吏还在路上,君留山抽调了吉淮郡比邻的吴阳郡五千卫军,先到了这边。
大岳共有三十二郡,每郡之内守军一万,从郡府所掌,兵权归在郡守和郡尉手中。
另每郡还有两万卫军,由朝中指派大将掌控,独立于郡府之外,只受朝廷调度,每郡合军共三万。
现在大岳的卫军至少有半数为君留山的人所掌控,郡守等官员君留山的人也占了至少三分之一。
而吴阳郡刚好全是君留山的人,吉淮郡郡守不是君留山一派,但郡尉是,郡守不曾投身派别之争,君留山法度若是有益于民,这位也不会无事找事,也算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了。
“此人算不上清廉,但也确实有能力,并不苛待百姓。”
郡守和郡尉都带着人去抢险了,郡监独自带着几人前来迎接君留山一行,小心解释着郡中的情况。
“实在是今年雪灾太重,莫说田地被毁了不少,太禹山脉里还多有滑石,不少百姓都被困在各自村子两月有余了。”
“郡守和郡尉带着守军日夜奔波,接到王爷要来的消息后下官已派人前去通知,只是一时抽不出身来,还望王爷恕罪。”
君留山和林眉进了安排的驿站,里面早早点起了火盆,也能看得出是重新布置打扫过的,门上的布帘都是新挂上的。
“本王来是带人前来帮忙的,无需在意这些虚礼。”
“此次本王从吴阳、龙府两郡都调了应急的物资和人手过来,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也不日将到,尔等再撑过这几天便好。”
郡监不住颔首,向君留山长施一礼。
“下官代郡内百姓多谢王爷。”
“这次雪灾郡中受灾太重,已有百余百姓冻饿而死,另有数百在山中遇险身亡,加上滑石和大雨大雪,前些日子又下了好些场冰石,千余人如今都是流离失所。”
他说着就不由一叹,这些天忙得腰带都在腰上挂不住了,眼下青黑浓重。
“郡中存粮的仓库都被砸塌了两个,虽是每日施粥,但也最多再撑半月,还不断有生病之人,草药也快要供应不上了。”
“下官也知并不止吉淮一地受灾,但见治下百姓困苦如此,实在心疼。”
朝廷也从其他地方先抽调过应急物资,只是送过来的只是杯水车薪,朝中不知地方的情况,不过随意下令,弄得他们和被抽调的郡城都是难做。
而且现在眼看就要开春了,今年的春耕怕是要推迟不说,等到汛期,他们这边的淮江也可能会有洪水。
郡中的老人看过天时,都是愁眉苦脸,直说不好。
“卫军都派了一半出去修补堤坝,但天寒地冻,工程进展缓慢,臣等都有些忧心赶不及开春。”
“本王要在这边停留一些时日,明日你且陪同本王去各处看看,再让郡守将郡中情况呈奏上来,等回京之后自有章程。”
君留山坐在椅中闻言沉思了片刻,赶路几日他也有些疲惫,说完就让郡监先行下去。
郡监又是千恩万谢,欢喜地告退了。
林眉在上面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服下来,坐到了君留山的身边。
“这种事,他为何要拿到王爷的面前来说?”
“若是直接递折子上去,朝中必然又会是一番博弈才能定下,一来一回,少则半月,多则三两月,到时已然晚了。”
君留山给林眉推过摆在桌上的点心,看着软糯的团子,他不怎么爱吃。
林眉拿起一个尝了尝,有些粘牙,她也只能慢慢磨着,边磨边听君留山和她说。
“到时来的就成了亡羊补牢,而非防范。”
“但亡羊之下,死伤的都是百姓,人命在这之中的轻贱,非他们所愿看见的。”
“他求到本王头上,是为百姓多求一线生机。”
君留山说得随意,端起茶盏来抿了口茶,林眉却是在心中将此事转了几转,思量着看向君留山。
不说一个小小的郡监是怎么在摄政王面前这样有底气的,便是此地郡尉本就是摄政王的人,为求稳妥不该让郡尉前来上呈?
要么是他别有心思,要么是他笃定了君留山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若出发点真的是一心为了百姓,且也并不惧怕这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知晓君留山行事准则,而有底气做出此事,只能说大岳地方官场清明。
若是有别的打算……林眉将最后一口点心吃下,她不信君留山会一点准备都无。
但愿是她多想了,地方清明,百姓的日子才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