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与岑见的约定是在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就退隐,按着那位的性格倒是不会勉强他继续留下来做事,但他自己也是闲不住的。
岑侯爷和摄政王学得向来是物尽其用,只要他有一点想要留下来的心思,他就一定会被各种事务给埋了,别想从坑里爬出去走人。
翁葫就怕他觉得诸事皆休,直接走得不见人影从此生死不知,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下了心去,上前替他掖好了被角,放轻了声音。
“这两天少主您就好好休息,等着莫上先生来了替您看过解了毒,您再操心那些事也不迟。”
“好,这两天诸事就托给老翁你了,需注意照顾好各位前辈,等侧王妃他们到后,不要让他们起什么冲突。”
钟苍都觉得自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到了这种时候一边昏昏欲睡还一边什么都要担心,翁葫早已熟悉他的脾气,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让钟苍说下去半个时辰恐怕都是说不完的。
“属下明白,少主您放心,侧王妃他们都是和善之人,又帮着查出了焚仙门之事,那些位掌门只会感激他们的。”
“您再睡一会吧,属下先去安抚一下各位掌门,因为您病倒他们怕是现在还在自责不已。”
钟苍中毒的事情不能说出去,只能拿那天的伤势作为遮掩,累得那几位心下不安愧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但愿莫上先生来了之后能将这毒替他们阁主解了,之后才好放开手脚去对付焚仙门的人,否则始终有事情挂在心上。
翁葫见钟苍已经闭眼沉睡了过去,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叫了人在门外守着后,又挨个去见了那几位掌门和家主,好生将人宽慰安抚了一番。
为了等林眉他们,也为了让钟苍养一养身体,这几日他们就没有继续前行,而是留在了庄园上。
公道阁以及几个门派的弟子将庄园守得严实,没有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几天时间。
林眉他们到时正巧几位掌门都不在,翁葫接到了守在外面的公道阁弟子的传信,提前半个时辰就守在了庄园大门外,等着迎接他们。
马车队伍在庄园门外停下,暗卫动作整齐地下了马按剑围在五辆马车周围,头一辆马车侧边的帘子被掀开些许,林眉在车厢内看向了迎上前来的翁葫。
“翁老,先让我等进去了再说话吧。”
“是,诸位请进。”
翁葫打量了一眼后面的队伍,请驾车的暗卫跟着他从偏门进了前院,在前院的空地上停稳了马车上的人才陆续下了地。
头一辆马车里坐着的只有林眉一人,第二辆里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第三辆是莫上先生和一名少女,第四辆单独坐着薛净悟,第五辆应该是带的行李,里面没有人的气息在。
翁葫一眼扫过,知晓青年便应该是自家少主一直念着的那位东盛侯岑见,但岑见身边那个全身裹在黑色披风里带着兜帽的少年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在众人都站定之后,翁葫不动声色地恭敬的向众人躬身见礼。
“翁葫见过诸位,诸位一路辛苦了,阁主抱病在床,不便起来迎接贵客,还望诸位见谅。”
“无妨,路上就听说钟阁主受了不轻的伤,不知伤势现在如何了?”
钟苍的事情自然是要报给岑见知晓的,中毒一事林眉他们已经听岑见说过了,但是在翁葫面前不能表露出来,林眉请了翁葫起身后关切问了一句。
翁葫面带愁容地垂首摇头,侧了身请他们先去前厅落座,又命公道阁的弟子带暗卫将马匹和马车都送到后面去安置,等到各自坐定之后才说起了钟苍的事。
“现在庄园里没有外人在,阁主也交代过诸事都要请侧王妃做主,在下也就不瞒着诸位了,阁主伤势实则不重,而是中了毒才不能起身的。”
“那毒毒性颇为奇怪,阁主又不肯言明是在何时中的毒,三日前毒性发作,阁中的大夫束手无策,这几日阁主一直都在昏迷之中,偶有清醒的时候也没有力气起身。”
钟苍那日倒了之后就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林眉等人之前就知道他中毒了,得不到他报平安的信也有些挂心,翁葫这么说着,林眉和岑见还有莫上先生都皱起了眉。
孟明对钟苍没有什么兴趣,他扭着身子趴在椅子旁的高几上,手指无聊地乱戳着高几上的茶盏。
酒儿不认识钟苍,但一路上其他人已经给她介绍过钟苍的情况,听见中毒她还饶有兴致想要去研究一二。
薛净悟觉得自己没有幸灾乐祸就已经算是仁慈的了,实在摆不出什么忧心地嘴脸来,半摊在椅子里撑着脑袋无所事事地研究梁上的图案。
翁葫没有在意他们三人,他现在要做的是请莫上先生前去为他家少主诊治一二。
莫上先生原本就和钟苍相识,林眉和岑见也想要看一看钟苍现在的情况,因此他们也没有急着问有关这次焚仙门的事,在翁葫提出请莫上先生问诊后很是干脆地同意了。
“这是应该的,我们一起去见见钟阁主吧,正好微之的医术也是不错的,能和莫上先生一起为阁主看一看。”
林眉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又看了一眼薛净悟和孟明。
“劳烦翁老让人带薛公子先下去休息,阿明,你要跟着我们走还是先回房去?”
孟明抬起脑袋来看着林眉眨了眨眼,又偏头询问地看向岑见,岑见抬手替他理了理头发失笑。
“阿明跟着我们去吧,说不定还能有些别的收获。”
“那便走吧,酒儿,你去把为师的药箱抱过来。”
莫上先生用眼神警告酒儿让她安分一些,酒儿状似乖巧地点了点头,先跟着翁葫叫来的弟子去马车停放的地方拿药箱去了。
薛净悟挑了眉也没有反对林眉的安排,起身淡淡地对着翁葫一抱拳,翁葫笑着送了他出去,嘱咐厅外等着的弟子照顾好客人,才回来亲自领了林眉几人往钟苍歇息的院子去。
“这边是少主自己名下的私产,这次为了尽量不被焚仙门的人察觉,都是在暗中行动的,一路过来也都是找的类似的地方落脚,基本不见外人。”
“少主第一次毒发是在十天前,离开鹤云观的那天晚上突然昏倒了半个时辰,醒来就吐了一口黑血。”
翁葫带着人进了院子,守在门口的公道阁弟子齐齐行礼,一人上前来小声向他禀报。
“阁主刚才醒了,让人送了一碗白粥进去。”
“好,我知道了,我带贵客进去见见阁主,你们就不用守在门口了,先下去吧。”
“是,我等告退。”
两名弟子抱拳从门口退开,等他们离开了院子翁葫才推开屋门,先进去向钟苍告知一声,也先看看有什么不便的地方没有。
“阁主,侧王妃和东盛侯他们到了,属下斗胆请了莫上先生来为您诊脉。”
钟苍正半卧在床头,空了的粥碗放在旁边的凳子上,他刚才就听见了外面说话的动静,低咳两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让翁葫替他将架上的外袍取来。
“请侧王妃他们去外间坐了奉茶,我收拾一下就来,之后老翁你也不必留在这边侍候了,我要和侧王妃他们说些话,你在外面看着,别让人靠近就好。”
翁葫一边替他将外袍穿上又系好腰带,一边应了是,等衣服穿好了又扶他坐下,拿了梳子和发带放他手中后,才退出去招呼林眉他们。
侧身请了林眉四人先在外间稍等,他亲自去端了茶水,回来的时候也正好将酒儿带了回来。
“在下去外面守着了,诸位若有什么需要,出来说上一声便是。”
林眉颔首,翁葫又对着几人都行了一礼后才退了下去。
没了外人在,孟明又趴到了桌上,偏着头拉了拉岑见的衣服袖子,很是好奇地看着他。
“小叔叔,那个钟阁主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叫我来看他?”
他的身份特殊,本来是不方便见外人的,岑见却特地让他也跟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要说是中了毒,他虽然跟在胡老身边学了很多年通晓用毒之术,但也不能跟莫上先生和岑见比,有他们在叫他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和焚仙门有渊源在,身上的毒也是焚仙门下的,阿明你或许会对焚仙门的手段比较熟悉,一会替他看一看吧。”
岑见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边,又替其他人也倒上了茶,看向遮挡了里间的屏风,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出来。
孟明顺着他的视线也回头随意看了一眼,里面人的气息他也能感觉到,不过就算有焚仙门这一层在,他也对里面的人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岑见说的话他是会听的,看一看也费不了他什么事。
林眉和莫上先生都没有说话,都在等着钟苍出来,酒儿对这位名声不小的公道阁阁主很是好奇,但怎么说那也是个外人,她还是乖顺地坐在莫上先生的身旁,为了保持形象也不乱看了。
钟苍又过了片刻才从里面摸索着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一身淡青的布袍,头发简单扎起,和林眉之间见到的样子差别很大。
他闭着眼,眼帘遮住了那双与常人不同的眸子,身上的病弱感压下了一身的气势,变得温润淡雅,像是隐居起来的教书先生。